沉璧專心致志的修改了好一會,無奈水平有限,改來改去的兔八哥看上去還是有點傻。不過,即便是傻兮兮的兔八哥,也讓一旁的小翠看得目不轉睛。沉璧的想法沒錯,無論古今,女人總是缺乏一點對卡通公仔的抵抗力。
“用青釉給兔子上色,特別是手臂這裡……”沉璧疊起兩張圖紙比劃著講解,徐飛和小翠睡意全無,由不時的提出問題發展成三人組討論。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老祖宗們誠不欺後人。
當沉璧拿到第一隻樣品卡通杯時,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經小翠潤色過的兔八哥果真精神不少,叉腰的長胳膊正好環成杯柄,斟滿茶水後,溫吞的熱度沾染指尖,說不出的享受。神氣活現的兔八哥擺著經典POSE,右掌別具匠心的託著一枚紅色方印,流暢的篆體一氣呵成,標上“木木紅茶坊”的華麗LOGO。
小翠在店門邊收拾出小塊地,紅杉木貨架上,兔八哥們呲著醒目的大門牙笑得喜慶萬分。沉璧掛起橫幅,請來鑼鼓舞獅隊,將收銀臺搬到陣前,親自坐檯促銷,買十杯飲品送一個卡通杯,贈品有限,先到先得。
難說兔八哥和沉璧之間誰的魅力更大,總之,木木紅茶坊的銷售業績進入突飛猛漲的階段。老幼婦孺一網打盡,爺爺帶孫女,母親背孩子,再後來,常常出現全家總動員的盛況。
沉璧乘勝追擊,在後院搭上幾架涼棚,美名其曰云水間,並相繼推出花生豆漿、芝麻糊、青羅汁等系列飲品,當然卡通杯早就不會免費贈送了,南淮尚無專利一說,各類再仿版兔八哥開始在大街小巷湧現。沉璧乾脆不務正業,米老鼠、加菲貓、流氓兔、麥兜豬輪番上陣,各盜版商家目不暇接之餘亦自嘆不如,找沉璧訂購卡通杯的單子雪片般飛來,不少瓷窯作坊的老闆也慕名尋上門。不過沉璧沒什麼野心,定製杯子的事仍然由徐飛負責,她畫了一段時間畫膩了,複雜點的又畫不出來,慢慢的也就懶得費神,反正木木紅茶坊的生意已經很好,品牌效應持續上升,在出現下次危機之前,沉璧樂得不思進取。
南方的初冬還稱不上天寒地凍,只下了幾場細碎的雨夾雪,但沉璧怕冷,不怎麼出門,受她的影響,店堂的桌上早早置好了紅泥小爐,煮著奶茶,醅著新酒,厚重的棉布門簾氤氳了一室醇香,屏風相隔的客人們也都較往常安靜。木木紅茶坊對面不聲不響的開了家鐵匠鋪子,等沉璧發現的時候,農曆新年都快到了。
不分晝夜亂飛的雪籽打得窗紙沙沙作響,鎮上的店鋪陸續關門忙年了,木木紅茶坊雖然還在營業,徐飛和小翠的大部分精力也在用來張羅年貨,處處張揚著的歡喜感染了沉璧,所以當她看見那個老人的第一眼便有些意外。
天剛矇矇亮,鐵匠鋪燒得旺旺的爐火映在沉璧臥室的窗紙上,增添了幾分紅彤彤的暖意,但俗世的熱情似乎都與爐火的主人無關。鋪子敞著大門,蹲坐在爐邊的老人卻沒什麼活幹,不時拉拉風箱,披著羊皮襖的傴僂側影在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中愈發顯得孤苦伶仃。
沉璧一邊穿衣服一邊跑下樓,倒了壺熱騰騰的奶茶,包了幾塊小點心揣在懷裡,一進鐵匠鋪就自來熟的打招呼:“老伯,我是對面……咦……你……”
老人看看沉璧,眼角的皺紋多了幾道,他笑呵呵的往裡邊讓了讓:“真巧吶,怎麼到哪都能碰上了行俠仗義的小丫頭,愣著做什麼,趕緊過來烤烤火!”
這下,沉璧更加肯定自己沒認錯人,他不就是那天在春香樓替她鎮場子的老人麼?若沒有他幫忙,沉璧哪還談得上救人,能擺脫麻煩就不錯了。但是,她怎麼也沒辦法將那位頗具氣勢的江湖遊俠與眼前這位落魄老鐵匠聯絡在一起。
“祖上的家當都還在。”老人似乎看出了沉璧的疑惑,他往爐里加了幾塊木炭,環顧四周道:“在江湖飄累了,葉落歸根,所以就回來了。”
“老伯應該說,大隱隱於市。”沉璧抿著嘴樂,唇畔的小酒窩甜美可人:“您在烏鎮沒有其他親人了?”
“死的死,走的走,早散了。”老人嗟嘆道:“人生不過一場大夢,何時醒來猶不自知,無牽無絆甚好。”
沉璧的笑容凝滯在臉上,往日沉積在心底的泛泛感傷全被這句話牽引出來,她黯然的放下茶壺,喃喃道:“有沒有牽絆都好,最怕的是老天故意給了你牽絆,卻又偏不讓你如願。”
老人端詳著沉璧,良久才回過神:“你有什麼牽絆,不妨說來聽聽,老夫半生漂泊,雖一無所成,倒也自恃見多識廣,指不定還能幫上忙。”
沉璧抬起頭,火光在晶亮的眸中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