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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藍七奶奶忽然靜了靜。

“我有辦法救她?”她冷笑了一聲,緩緩道,“我有辦法?還要留著茉兒的孩子!”她打翻了茶碗,桌子上嘀嗒嘀嗒落著水,身上半舊的青布棉襖弄溼了一大塊,整個人忽然就風雨陰晦的,紫棠色的長臉,翠黑的濃眉,細花紫褲緊緊紮在腰間,神似一尊廟觀裡的女菩薩,很有點“下照世人”的感覺,她許是有主意了?茉兒兀自窩在炕頭上哭,臉腫且汙,如同帶著面具,面具後面她退縮著眼睛苦苦求饒。

第二天,藍七奶奶又似安然無事了。

她頭一件事就在家裡起了牌局,請了交情頂好的一個交際花,又囑咐把她從前舞場裡認識的像樣些男人找一個來,自己極準時地在閣樓上茉兒的屋子裡侯著了,她之所以選擇在茉兒的屋子裡起牌局,是覺得彷彿這裡面還有一種深閨的細細香味,很能讓急於求妻的男人立馬沉湎其中。她穿著黑色旗袍,自以為有富有莊重沉靜之美,老丈母孃一般能鎮住人,茉兒也打扮著,被暴打過的臉上敷了一層脂粉,眉毛細細鑷過,緊緊束起的髮髻簡直像陶鑄出來的,硬梆梆的,絲縷分明,整個人倒別有一種多肉多嬌的悽豔。藍七奶奶守著茉兒,不知怎麼,很容易讓人聯想成鴇婦守著當家花旦,神情是急切的,又有些自慚形穢。

那交際花帶這個男人上來時,茉兒甚至有點緊張,當她看到他時,心裡反而浮起一點鄙夷,這一個,連自己的那幾個都不如。這男人已入中年,身材微胖,醬紫色的臉,穿一身發皺的嗶嘰條紋西裝,眉眼沒什麼分明,整個人看去都是晦暗的。那交際花明白這母女倆的事,覺得藍七奶奶在她面前可炫耀的東西坍塌了一大半,所以反而表現得異常熱心,不然倒沒什麼來表明她極深的嘲笑與憐憫了。她一上來就花枝招展地介紹了,這位是邵家財,吃交易所的飯,人是極誠懇又老實的。

藍七奶奶一眼就看出來這人沒多少錢,然而,現在想的不是這個了,而是趕緊把茉兒嫁出去。她懂得這邵家財的心理,既然跟交際花混得熟,那絕不可能是“誠懇又老實”的,大約沒少跟這類女人廝混過,然而要娶太太,自然還得是清白家身的大閨女,彷彿要為從前那點不乾淨的行為上蓋一塊白淨的遮羞布,抓住這心態,還真不怕邵家財不好拿捏,藍七奶奶下狠心要蒙一蒙這人。

邵家財正是抱著相親的態度來的,所以在茉兒面前倒顯得很拘謹,一開始竟然沒正眼瞧一瞧茉兒,耳根通紅,只顧低頭抹牌。他就是這樣的,在風流女人面前戲謔調弄,在正經女人面前便成了坐懷不亂的君子,鼻眼相觀,一副老派名士的風度。倒是茉兒耷拉著眼睛瞟他一眼,注意到他奔放的額頭滿是油光,上了鞋油的皮鞋頭一樣,據相書上講,這叫“天庭飽滿”,主大富大貴的。玩了兩局,彼此漸漸熟了,只要兩人偶一對眼,又立刻撤回眼風,卻如同招惹了七月流火,野火花直濺到眼角,眼珠燒得乾燥,直嚷著“渴”!

藍七奶奶看他們似乎對上了眼,心裡已有七成勝算,一面從廚房拿了幾樣吃食和酒來,大家邊玩邊吃,一面又細細盤問邵家財老家幾口人,有兄妹幾人,父母可還健在。邵家財一一稟明,藍七奶奶心底的失望就通通泛了上來,口裡只叫著大家吃菜喝酒。邵家財笑道:“從前是不興這樣的,到了藍太太家才明白邊玩牌邊喝酒真是一種極好的消閒,強過我們這些在烏煙瘴氣裡還強撐下去抹牌的玩法數倍!況且藍太太藍小姐是這樣豪爽的女性,在舊式婦女中真不多見!叫我崇佩!老實說……我都有點不勝酒力了。”話是這麼說,他心裡卻疑惑,好人家的姑娘,哪裡就會這麼隨便?然而也想不過來了,茉兒的眼風始終纏著他,他頗解情趣地回應著,漸漸有點難解難分的架勢。藍七奶奶心裡直叫好,知道馬上要得手了,後面的,就看茉兒的本事。

第六回 換庚帖茉兒嫁 戲堂會沉香嗔

第六回 換庚帖茉兒嫁 戲堂會沉香嗔

藍核藍杏幾天後才知道邵家財要娶茉兒的事。

據說是邵家財來相親,一眼看中了茉兒,後來卻喝多里了酒,留宿藍家,不想酒後失德,強佔了茉兒,藍七奶奶哭著喊著罵邵家財是個喪盡天良的畜牲,把茉兒一生給毀了,非得叫邵家財娶了茉兒,不然就報警,叫巡捕房把他抓了去。邵家財一聽,雖說也有點稀裡糊塗的,但也貌似爽快地答應了,且還覺得自己佔了便宜。他的事,藍家人不知道的太多了,他從前跟一個舞女同居過,老家的人覺著丟臉,斷了他的經濟,是那舞女養活他,後來那舞女另覓新歡,亦跟他斷了關係,他在交易所混得也不如意,一度到窮困潦倒的境地。他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