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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不出口,說出來了也得馬上抽自己倆大嘴巴。我突然發現我在聞婧面前其實和姚姍姍在我面前差不多,一路貨色。我以前把自己看得特清高總是與姚姍姍這種只有美貌的人劃得特清楚,比當初跟“地富反壞右”劃得都清楚。可是自己想想,我也是那種該拖出去軋了的主兒。

可是我馬上就明白了為什麼聞婧可以這麼笑容滿面地說出“我很幸福”幾個字,因為她拉過她旁邊那個男的,鴕鳥依人地說,這是我男朋友,武長城。

我當時的感覺就是天上飛機掉下來砸機場裡了,這也忒震撼了點兒吧。我剛還在想那男的是誰,立馬聞婧就告訴我這是她男朋友,武長城,我靠,這不是姚姍姍的表哥嗎?!

我終於躺在了自己家的沙發上,這種感覺讓我覺得超級窩心。我從未發現自己家是這麼舒適,跟這兒住了二十多年了,以前就老抱怨這不好那不好,離開了大半年之後再回來,覺得跟住總統套房似的。

我爸爸滿面春風地迎接我之後就火速買菜去了,他說一定要親自下廚為我做點菜犒勞我。這倒真的很難得,以前我家是基本不在家開伙那種,家裡想要找瓶醋出來都得找老半天。特別是我高中那會兒,從一個飯局奔赴另一個飯局就是我每天生活的重點。到了大學了,也不是小屁孩兒了,就沒有經常跟著父母混飯吃了。所以我聽到我老爸要做飯我覺得特驚奇。

我爸剛一出門,我媽就坐過來了,要我彙報思想情況。我說您能不能讓我先歇會兒,喝口水,在沙發上橫會兒,成不?

我媽蹺著二郎腿坐得挺端莊抬頭挺胸地對我說,不成!

我也跟那兒躺著裝屍體,不理她。可是我媽道行比我深,一掐就把我掐得騰空而起。我趕緊求饒,說我彙報我彙報。於是我就跟她講我在上海的生活,講我一好姐妹特照顧我,我當然沒講火柴的光榮職業,不然我媽估計得吐白沫子。我還講上海的酒吧真是好啊,講我在新天地認識的那些廣告業的老外一個比一個大爺,講上海物價貴,講一個乞丐用的手機都比我的好,潛臺詞是媽你該給我換手機了。我講了一大堆,覺得口渴,停下來撈口水喝。

我本來以為我媽肯定特仁慈特母愛地摸著我的頭髮說林嵐你看你在外面,又沒人照顧你,都瘦了。結果我媽站起來,對我大義凜然地說,林嵐,你就沒遺傳到我一丁點兒優秀品質,你說當年你媽媽我,下鄉的時候,多艱苦樸素啊,哪兒像你,在上海整天就知道消費,淨買那些又不好看又不實用的東西,你說說你,啊,黨和人民怎麼養你的……

我心裡就在嘀咕,您二十年把我養成這副模樣,弄了個失敗的產品出來,這倒好,全推給黨和人民,說是他們養的,也不怕黨和人民聽了心裡添堵。

我媽白我一眼,說,你在那兒嘀咕什麼呢?又聽不進去了是不是?我是你媽!所以我才說你,你看我怎麼不去滿大街溜達說別人閨女?你看我怎麼不去說那些穿露肚臍眼兒的小妖精?這是因為我是你媽!

我說那是啊,我這不是沒說什麼嗎?要是別人這麼說我肯定抽丫!

估計我媽被我繞得沒聽明白,繼續訓我,我也是嘴一嘟嚕就把跟火柴聞婧講話那操行弄出來了。還好我媽腦子是臺計算器。

我媽接著跟我憶苦思甜,她說:“那天我看人家希望工程的那些小孩子,你看人家,那麼短的一截鉛筆頭,手握著都抖啊抖的,可是人家還是堅持學習知識,努力上進,你就一點兒都不感動?”

“我感動。”

“你就一點兒都不覺得那些小孩子比你高尚?”

“覺得。”

“你就一點兒都不想流下悔改的淚水?”

“我哭得就差沒抽過去。”

“哎,你說黨和人民怎麼養你這麼個孩子啊……”

得,又繞回去了。我就在想我媽什麼時候變得跟火柴似的愛用書面語了,以前怎麼沒發現來著。正說著,我爸回來了,我算是解放了。我從小就跟我爸親,覺得我爸特跟得上時代。其實我媽也挺跟得上時代的,上美容院上得比我都勤,輕車熟路。

我又朝沙發上一躺,衝我媽一揮手,說:“去,幫我爸做飯去。”

我媽這會兒坐下來看電視了,拿一張老年報紙戴個老花鏡在那兒做學問。她從眼鏡兒上方看我,樣子特滑稽,她說:“沒看我正忙嗎?你去。”

我也來勁了,我就愛和我媽叫板,我說:“您什麼時候這麼好吃懶做的呀,以前看您挺勤快的啊。想想,您也是苦出身,也曾經因為挑一筐磚頭挑不起來而流過悔恨的淚水,當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