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它發生於她出生前十三年!)她逐漸產生一種感覺,她應該有某種秘密的權力得到這位偉大的詩人,因為她可以象徵性地(若非詩人,誰又對比喻當真呢?)把自己看作是他的女兒。
不幸的是,男人們有種迴避當父親的義務、拖欠贍養費、對孩子不聞不問的壞毛病,這是盡人皆知的事實。他們根本不理解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是的,每一次愛情的結晶便是一個孩子,至於它是否真地受孕或產出,都沒有根本性的區別。在愛情的數學中,孩子象徵著兩個生命不可思議的總和。一個男人愛著一個女人,即便不曾觸碰過她,他也一定會考慮這個可觸性,他的愛會結出一個籽實,在兩個戀人最後一次聚會的十三年之後降臨到這個世界上。這些就是貝蒂娜反覆考慮的想法,最後,她鼓足勇氣來魏瑪找到了歌德。這是一八〇七年的春天,她二十二歲(與歌德追求她母親時的年紀相仿),但她仍然覺得自己是一個孩子。這種感覺起著一種神秘的保護作用,童年是她的一副盾牌。
把童年的盾牌擋在胸前,這是她用了一輩子的策略。她從小就慣於倚小裝小,這既是策略,但又是一種自然的表現。她一向有些鍾情於她那個當詩人的兄長克利門斯…佈列恩塔諾,她覺得坐在他的大腿上再舒服不過了。即使在當時(她十四歲),她已知道如何讓自己同時扮演三個角色:小孩、妹妹、可愛的女人,並從這種界線朦朧的三重性中獲得快感。誰能把一個孩子從自己腿上推下去呢?即使是歌德也做不出這種事情。
一八〇七年,他們初次見面,她就坐到了他膝上,當然這是她自己的描述,信不信由你:起初,她坐在沙發上,面朝歌德;他按照常規禮俗,用一種哀傷的語調談起前幾日剛剛去逝的阿密莉亞公爵夫人。貝蒂娜說她對此事一無所知。“這怎麼可能?”歌德驚詫地問,“難道你對魏瑪的生活毫無興趣?”貝蒂娜說:“我只對您感興趣。”歌德微微一笑,對這個年輕女人說了以下幾個決定命運的字眼:“你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她一聽見“孩子”二字,羞澀靦腆頓時煙消雲散。她聲稱沙發不舒服,說著便跳起身。歌德說,“那就坐在你覺得舒服的地方吧。”話音未落,貝蒂娜已經坐到他腿上摟住了他。就這麼緊貼著他,她覺得舒
服極了。很快便睡著了。
事情果真如此,還是貝蒂娜杜撰出這一切,都很難說。不過,如果是她編造,那就更好:她向我們透露應該如何看她,她描述了她接近男人的方法:倚小裝小,她就可以想啥說啥(聲稱對公爵夫人之死無動於衷,說坐在沙發上不舒服,而無數的來訪者能有幸坐在這裡,早已感激不盡);裝成小孩樣,她就可以跳到他膝上摟著他;更有甚者,裝成小孩樣,她就能睡在他身上!
再沒有比裝成孩子更有效的辦法了。孩子愛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因為他天真無邪,沒有經驗;他不必循規蹈矩,因為他還沒有進入一個規矩無處不在的世界;他可以隨心所欲地表達自己的感情,無論這些感情恰當與否,那些不願領教貝蒂娜的天真的人往往說她癲狂(有一次跳舞,她樂極生悲,不慎失足摔倒,腦袋磕在桌角上),缺乏教養(在社交聚會上,她有椅子不坐,偏要坐在地上),乖張反常,不可救藥。然而,那些願意把她永遠當作一個孩子的人則被她自發的天然本性弄得神魂顛倒。
歌德深受孩子的感動。她使他回想時自己的青年時代,他贈給貝蒂娜一隻非常漂亮的戒指作為禮物。那天晚上,他在日記裡只簡略地記下:佈列恩塔諾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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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和貝蒂娜,這兩位名噪一時的戀人,真地相會了多少次呢?她在那年的晚些時候,也就是一八〇六年的秋天,又一次來看他,而且在魏瑪呆了十天。此後過了三年,她才又見到他:她去波希米亞的特普利茨溫泉小住三天,沒想到歌德也正好在這裡療養。一年以後,才是那關鍵性的兩週魏瑪之行,訪問結束時發生了克莉斯蒂安娜打落她眼鏡那一幕。
他倆面對面地單獨在一起又有幾次呢?三次,或四次,不會再多了。他們見面愈少,寫信就愈多,確切他說,是她給他寫信愈多。她寫給他五十二封長信,信中使用了表示親密的du稱呼他,通篇都是談愛情。但平心而論,除了鋪天蓋地的文辭,真的什麼也沒有發生,我們不得不問一句,他們這樁戀情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出名?
答案很簡單:因為從一開始這件事所關心的就只有愛情,其他概不涉及。
歌德很快意識到這點。而他最初感到這個預兆,是當貝蒂娜向他透露,早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