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不堪,哀號個不停。這時候,我就會請他來唱歌。我不知道他唱的是什麼歌,但是,只要他一唱歌……該怎麼說呢……」
「像什麼?」
「什麼?」
「老鼠的歌,老鼠的聲音。如果比喻的話,像什麼呢?」
借狗人歪著頭,陷入沉默。
紫苑也默默地打水,多次往返於河川跟鐵桶之間。
就在水積滿半桶以上時,借狗人開口了。
「也許像……風。從遠方吹來的風……對,他的歌聲能帶走死不了、還在痛苦掙扎的靈魂。就像風會吹散花一樣,他能讓魂魄跟身體切離。不管多痛苦的狗,都會閉上眼睛,安靜下來。本來以為只是安靜下來而已,沒想到已經斷氣了。一直持續到前一刻的痛苦,都彷佛虛假一般,安詳地死去……我媽死的時候也是一樣。」
「伯母去世了嗎?」
「對。被那些你說水弄髒就會困擾的下游的小鬼打死的。他們拿石頭丟她、拿橡木棒打她。不過我媽也有不對,她企圖偷那些小鬼僅有的一點點晚餐。就在她偷偷潛入小屋,咬起一塊肉乾時,被發現了。她逃回這裡時,前腳跟肋骨都斷了,滿嘴都是血,已經無藥可救了。」
終於打好鐵桶裡的水,紫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他無法理解借狗人說的話。
「借狗人,你說前腳……不是在說你母親嗎?」
「是啊,不過她是一條狗。」
「狗?」
他知道自己張著嘴巴呆住了。
看到紫苑的表情,借狗人大笑。
「我還是嬰兒的時候,被丟棄在這個地方。撿到我的爺爺是在這裡跟狗一起生活的怪人,他把我跟狗一起養大。我媽給我奶水喝;她舔我,讓我跟她一起睡;天冷的時候,會跟兄弟姊妹們……我媽的兒女,一起暖和我。她總是對我說,你全身沒毛,真可憐,但是夏天很涼,也不怕有跳蚤。她總是一邊對我說,一邊把我舔得乾乾淨淨。」
「真是個好媽媽,溫柔又慈祥。」
借狗人的眼睛眨了好幾下。
「你那麼認為嗎,紫苑?」
「是啊,她很疼你,一心一意保護沒有毛的你,讓你不會受寒。」
「嗯,她真的是很慈祥的媽媽,我到現在還記得她舌頭的觸感,溫熱又潮溼……好不可思議,我怎麼也都還記得。」
「記憶的禮物吧。」
「什麼?」
「母親送給兒子的記憶的禮物。那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回憶吧。」
借狗人停下搖晃的腳,低頭看。
「我從沒那樣想過……記憶的禮物嗎……」
紫苑跪在河邊,掬起一口水喝。
好冰。
好喝到彷佛能滲透人心。
啊啊,果然是這裡的水。
與寄生蜂奮戰後,就像奇蹟一般滲入疲憊不堪的肉體裡的水。
不,不光是肉體,當從心底感受到流入喉嚨的水有多麼好喝時,紫苑的所有感覺都甦醒了。他這麼深信。
會活下來,都是因為這個水。
這麼冰涼、這麼好喝,都是因為那一聲聲「別死!活下去!爬起來!」的呼喚。
所以,紫苑一輩子都會記得,絕對忘不掉。
這個水跟那個聲音已經在他的心靈深處紮根,永遠不會消失地存在著。而且會不時地浮現在意識的表層,輕聲呢喃。
別死!活下去!爬起來!
這正是記憶的禮物。
「我去拿午餐給你。」
借狗人站在瓦礫堆上,以命令的口吻說。
「在我回來之前,洗乾淨那隻黑狗,沒洗完就沒午餐吃。」
「還有午餐吃,太感謝了。」
「特別替你留的套餐,雖然只有麵包跟乾果。」
「足夠了。」
紫苑一邊刷著黑狗的毛,一邊對借狗人展露笑容。
自從逃到西區來之後,紫苑開始有慢性空腹感。
他會渴望能有用一大堆肉、魚、蛋烹調的料理,來填飽肚子,也懷念母親火藍烘焙的麵包及蛋糕。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會對著住在NO。6裡面時,根本不認為是食物的青菜碎片煮的湯,或是發黴的麵包流口水,滿足食慾。
有得吃就很好了。
在這個地方,大家都飢餓。又餓又冷地死去。紫苑也請楚借狗人要拿來給自己吃的一片面包,是如何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