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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衣露淨琴張

暗水流花徑

春星帶草堂

檢書燒燭短

看劍引杯長

詩罷聞吳詠

扁舟意不忘

——夜宴左氏莊

最後的“說情”或“命題”,是含在另一個事件裡。事實上,杜甫有不少詩,是把“說情”完全含在景物演出之中的,如《初月》:

光細弦欲上

影斜輪未安

微升古塞外

已隱暮雲端

河漢不改色

關山空自寒

庭前有白露

暗滿菊花團

杜甫利用了觀察時空間的移動帶來經驗的飛躍,先看天上的初月

(上),由光引至古塞(下),跟著“河漢不改色”(天),轉到“關山空

自寒”(地)(以上是遠景),然後突然一轉“庭前有白露,暗滿菊花

團”(拉近眼前)。注意:“輪未安”、“古塞”、“關山空自寒”是“實景

實寫”,但也暗含了邊塞寒苦不安之情。在我們讀者的經驗過程

裡,完全是感受為先,抽思在後。在這首詩中,讀者甚至不願意作

抽思的活動,因為這抽思的活動會破壞和減縮了實際的美感狀況。

類似“初月”這種空間移動的飛躍,任景物在眼前演出的詩,如

李白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柳宗元的《江雪》都是利用空間

的移動、景物的遞次出現來包含物我的關係與意義。至於利用景

物純然的出現來構成“靜境”、“逸境”、“清境”……者,在王維的詩

中更是比比皆是,在此不另錄。

則在“敘事”的詩中,中國古典詩人也“偏愛”戲劇意味的活動。

我們試舉杜甫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為例:

劍外忽傳收薊北

初聞涕淚滿衣裳

卻看妻子愁何在

漫卷詩書喜欲狂

白日放歌須縱酒

青春作伴好還鄉

即從巴峽穿巫峽

便下襄陽向洛陽

八句詩,其疾如風,層層快速轉折,如音樂中的快板,幾乎無暇抽

思,雖然在文字的層面上有說明性的元素。

認識了中國古典詩人對“演出性”的偏愛和“先感後思”的要

求,我們才可以瞭解被王力先生列為“申說式”、“原因式”的句法()傳意的真質。

沙明連浦月帆白滿霜船(申說式)——白居易

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原因式)——王維

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原因式)——王維

照王力先生所偏重的解讀,以下的句例自然也是“原因式”或“因果式”了:

天晴一雁遠海闊孤帆遲——李白

鳥歸花影動魚沒浪痕圓——悟清

花濃春寺靜竹細野池幽——杜甫

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王灣

星垂平野闊月湧大江流——杜甫

但事實上,在我們初讀之時,只有景物繼起的出現和演出,所謂“原

因”、“因果”是後發的結論。這點是重要的,就是說,我們和外物接

觸,是無法避免“關係的建立或說明”,但要為該瞬接觸“思發前”的

中國古典詩中的傳釋活動(8)

狀態存真,中國古典詩人“常常”利用“若即若離、可以說明而猶未

說明”的語法,還給讀者“初次印認”的機會,把“說明”含孕在“景物

繼起的出現和演出”裡。假如我們說“意在言外”是作者傳意的方

式,那麼“言在意中”便是讀者接受的狀況。這是中國古典詩中與

眾不同的說明方式。我們絕對不可以用“因如何所以如何”的思維

方式去解讀這些句子。

現在讓我們看一首“說明性”很顯著的詩——杜甫的《旅夜書懷》:

細草微風岸

危檣獨夜舟

星垂平野闊

月湧大江流

名豈文章著

官應老病休

飄飄何所似

天地一沙鷗

有不少讀者有這樣的傾向,由於後面四句的“命題”出發去解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