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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站起來去追女人,邊追邊說:你這木頭人,不知好歹,我……我……

不久,北村來了下鄉知青,住到許家的青磚瓦房裡,根兒爺還住在他的西廂房,何青蓮搬了出去,搬到了村北鹽鹼地一座廢棄的燒製青磚的土窯裡。

那廢土窯離村一里多地,靠著一面土崖,另外三面是經年燒製磚瓦形成的深坑,坑有幾十畝地大;土窯的頂棚原本塌陷了,何青蓮砍了榆樹枝子,樹枝上蓋麥草,麥草上再壓上一層黃泥,豁出的門洞紮了一扇柵欄,算是一個家。

那天,我們上學路過鹽鹼地,看見根兒爺正帶著傻子劉四忙活,兩個人都裸著上身,挽著褲腿兒,根兒爺在地上,劉四在窯頂上,一桶一桶往上提泥巴;窯外場地上,擺滿了盆盆罐罐,棉衣單衣。何青蓮穿一身青布衣衫,包著頭巾,頭上,身上落了一層黃土,裡裡外外忙著。等我們上完夜校回來,窯場裡已收拾乾淨了,窯裡亮著一盞昏黃的油燈,一縷青煙從窯牆三角洞窗裡飄出來,想是那女人正在做飯。

沒有運動的時候,何青蓮的生活跟村裡的人沒有多大差別,白天跟社員一起下地幹活,晚上早早關了窯門,一天到晚沒有些許聲響,誰也不知道她在裡面幹什麼。有好事的女人敲開過她的窯門,看見裡面牆壁上貼滿了樣板戲的畫報,三角形的洞窗糊上了白紙,白紙下方鑲嵌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玻璃;靠牆碼著大大小小的紙箱子,箱子裡放著全部家當;炕是土坯新壘的,縫隙未乾的泥巴散發出一股泥土味道,但炕上拾掇的整整齊齊,炕沿一隻瓦盆裡,還栽上了一片仙人掌,青翠的顏色給土窯平添幾多生氣,這不像一個寡婦的土窯,倒有些像是新媳婦的洞房,讓看過的婦女幾多嫉妒,幾多嘆息。她們覺得這女人到底在城裡長過,一樣的事情,她辦出來就不一樣,就連這孤零零的破土窯,她住進來都有了幾分洋氣。

但她們很快發現了問題。這女人沒有穿孝。雖說許二巴子是地主,可終究是這女人的男人,男人死了,鮮豔的東西就該收起來,一雙白布鞋還要穿上三年,可這女人藍布鞋,黑布褲,紅底白花的洋布小褂,油光烏黑的髮髻上,還常常插著一枝路旁採摘的鮮花!這哪裡是剛死了男人的寡婦,簡直就像剛過門的小媳婦!

接著她們又發現,這個女人不像先前一樣低眉順眼了,特別是跟大老爺們一塊幹活的時候,這女人動不動就低頭咯咯地笑,誰也不知道她笑的什麼;看人的時候,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閃得男人的心呼通通直跳。她似乎不知道廉恥,天稍微一熱,就褲腿兒袖子挽起來,露出蓮藕一樣的小臂,露出雪白的小腿,露出骨美的腳踝。那些男人也賤,盯住看。

中午歇晌,她在窯外樹陰下洗那頭又長又黑的頭髮,上身就穿著一件大紅小褂,露著赤裸的臂膀,露著一截白白的腰身,跟自家屋裡一樣大膽放肆!

遠處土崖上有放羊漢子,玉米地裡有割草的男人,他們被這景象弄傻了,勾著頭直直地看,喉嚨裡發出咕嚕聲;有大膽的,唱起帶色的小曲兒,小曲裡夾著腥臊。這女人聽見了,可並不迴避,還笑著朝小曲兒飄來的地方望一眼,甩甩溼漉漉的頭髮,穿著鮮紅的小褂在場院裡該幹啥幹啥!

一天晚上,這女人竟然在土窯裡唱起了京戲。何青蓮當年本是鳳凰劇院的名角,一副金嗓子不知道迷倒了多少英雄好漢,許二巴子沒想到二十多年過去,這女人的唱腔依然如行雲流水,月朗星疏之夜,像一縷清風拂過樹梢,聽得房頂上場院裡納涼的男人一陣發愣。他們從來沒聽到過這麼好聽的聲音,他們不敢相信這聲音是從村北土窯裡那個女人嘴裡發出來的,禁不住想偷偷爬起來,去土窯看個究竟。身邊的女人也聽到了歌聲,她們心裡跟明鏡一樣,一把拉住男人,按在自己身邊。

女人們說這寡婦瘋了,被原來住在土窯裡的狐狸精撲上身了。很久很久以前,北村老人就傳說那土窯裡住著一窩狐狸精,一個老的,四個小的,因為公狐狸被村裡人打死了,一到晚上,那母狐狸就帶著小狐狸出來,在月光下哭泣。五隻狐狸都幻化成女人模樣,黑髮飄飄,一身白衣,哭聲悽婉悲切,讓男人聽了受不住。她們是專門勾引北村男人的,一旦有人被勾住魂魄,便晝思夜夢,身不由己,直到力盡精絕,枯瘦而死。老人說北村這樣死去的男人不下百人,有的父子因此反目成仇,兄弟自相殘殺,有豐、姚兩個姓氏幾十號男人全部患上此病,一一死絕,在北村絕了後人。可自從鬧過黑旗軍,八十多年沒有人聽到狐狸的哭聲了,這好端端的咋又撲到了這個寡婦身上了呢?

女人們一個個膽戰心驚,再見了何青蓮,像躲瘟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