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將香囊遞上,很精緻的女紅,很素雅的圖案,香氣也是淡淡的。西陵夙接了,她接著又道:
“這披風也是娘娘給皇上縫製的,這個,娘娘吩咐讓奴婢待到起風時,給皇上送來,眼下,外面的風倒是大了,所以,奴婢一併給皇上送了來。”
她行前幾步,跪叩在地,將托盤奉到西陵夙的跟前。
香囊是最先繡完的,而這披風則是最近幾日的事。
哪怕先前,她不明白,為何娘娘身體還不大好,就利用所有獨自一人在殿內的時間縫製這件披風,現在,她想,她是明白了。
原來,那個時候,娘娘就知道會隨觴帝而去,她作為娘娘的近身宮女,也到今日,方知悉了這件事。
按著宮裡的規矩,她自是以後都不會說出去,可不說,不代表心裡不想。
方才,回到空無一人,娘娘曾經住過的殿內,看著這香囊和披風,終是明白了娘娘的用心。
無論香囊和披風,都是淡藍的顏色,是皇上最常著的。
而這其後縫的披風,不啻是所有衣物中縫製起來時間最少,也是最少用到眼晴的。
娘娘早就知道,時間不夠多了,所以,才會這般,悉心地憑著手感去縫製這樣一件衣物。
並在今日一早,囑咐她這句話。
當她的手撫過這件披風時,心底不由得難受起來,待到稍起了些風,便送來了西陵夙這邊。
西陵夙凝著這件披風,魑魅山那次,她卻也是曾想他補過一件袍子,猶記得彼時她嬌嗔的樣子,可,那件衣物,最終,留在了殺戮的那晚,再尋不回來。
而她,終究,還是為他縫了一件衣物,縱然,變成了披風。
“替朕披上。”簡單的四個字,他不會將任何的情緒外露。
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什麼事能讓他把情緒外露,現在,亦是如此。
“是。”千湄應聲,將托盤放在一側的小案上,拿起披風,照著以往伺候西陵夙的規矩,把這件披風替他繫上。
在室內披上披風,無疑是很怪異的舉止,他卻也做了。
手指攏在披風內,依稀有看她特有的清香。
攥緊那隻香囊,彷彿觸到,便不是僅僅是香囊,而是她被他曾經不止一次緊攥在手心的纖細小手。
而現在,這隻曾被他攥緊過的小手,該是會攥在那一人的手中罷……
隨觴帝才走到船艙內,蒹葭便不動聲色稍欠了身,從他的相攜中抽出手來。
船艙內,坐著奕傲,他等在那,看看蒹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臉上還帶著明顯的慍怒:
“老夫不管什麼原因,你一天不離開他,老夫一天就不會認你這個女兒!”
這句話,一再地重複,帶著怒不可遏,讓她聽起來,覺得有些不太對。
只是,一時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
她僅低垂著頭,繼續保持著沉默。
“奕茗現在不已經離開他了嗎?伯父,朕會好好照顧奕茗的。至於錦國,雖然不存在了,只把觴國當成是伯父和奕茗的家鄉也罷。”
一聲‘伯父’,加上真誠的語調,這句話說得真好聽,她站在一旁,卻仿似一切與她無關。
就像剛剛,她還是西陵夙的女人,一轉眼,變成了觴帝的女人。
這世上,其實真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恆不變的,一切,都會變,最為可怖的變化,往往就是人心。
“伯父長途跋涉,想來也累了,朕和奕茗就不打擾伯父歇息了。”皇甫漠說出這句話,便是要帶蒹葭離開。
可,本該轉身的蒹葭,卻是下意識地瞧了一眼奕傲,奕傲的袍子下,靴子尖恰是露出來些許,若有似無地,掂了下地。
這個動作極其細微,若不是蒹葭仔細地留意,想必便是錯過了。
“奕茗,老夫希望你好好想清楚!”
在蒹葭被皇甫漠引著轉身,朝外行去時,旦聽得身後,奕傲又是開口說了這一句,只這一句,不似方才的慍怒,恰是語重心長的。
不過,配上這句話,倒也得當。
她沒有應聲,只是朝外走去。
回的,當然還是洛州行宮,只是,這一次,她的殿宇變成了觴帝的那一隅。
觴帝騰出他殿宇旁的那一間,做為她的寢室。
她獨自步進殿宇,有觴國的宮女近身伺候。
她想摒退這些宮女,可,轉念一想,或許,是觴帝派來監視她的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