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我去,你不要去,現在善堂一共就三個男人,你我都走了,阿富一個人怎麼照顧得過來?”
“坡上有其它村民,會照應善堂老小,不缺你我。”林彥微譏道,“倘若必須泅回來,你一人之力,是救爹,還是救女兒?”
樓江槐正想瞪眼,卻發現不必特意去瞪,眼睛已經瞠大——離他僅僅十尺遠,站在坡邊上的林彥忽然趔趄一下,腳下土層斷裂,驀然坍塌陷落,瞬間跌下坡沿。
電光火石間,樓江槐大喝一聲:“小田明夜!”說時遲那時快,少年手中長繩凌空展躍躍,孩童手執繩端飛身撲下坡崖,身法敏捷如流星殞石,周圍目睹的村人無不驚呼駭叫,閉眼扭頭。
藍田被繩端拖拽得頓不住腳,向前衝了幾步,樓江槐雄臂一伸,抓住繩子,牢牢拖住,暗發內勁,大力向回一扯,長繩另一端從坡下彈躍而起,兩個身影,一大一小,小小孩童,小小手臂,攬著青年腰身,無恙而歸,神奇得令村人目瞪口呆。大鬍子接住半空落下的兩道身影,孩童笑玻Р'地一躍下地,林彥卻面色蒼白,腳一沾地立即悶哼一聲摔倒。樓江槐倒吸一口氣,一根堅硬的枝條,正從林彥腳腕處穿過,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強自鎮定,咬咬牙想替他拔出,但林彥不是鐵打的蠻漢,單薄清弱,自己平時與他拌嘴拌得再火冒三丈,也不輕易揍上一拳的臭小子……這臭小子、混蛋小子……
“我還沒死,你哭什麼!”林彥痛得冷汗直冒,仍是不改脾氣,“快拔出來,你、你……”他吸著氣,卻異常冷靜,“別忘了……”
“林子,你出了事,我怎麼和三哥交待?!”樓江槐溼了眼,“幸好小田和明夜常玩飛繩凌空帶人的遊戲,不然我見了三哥……”
一塊石塊丟過去,林彥恨聲道:“你有完沒完?再晚,去給小扇收屍吧!”
樓江槐悚然一驚,立刻凝神屏息,點了林彥幾處穴道,將樹枝拔出,林彥倔強不出聲,但仍是痛昏了過去,藍田撕下衣襬給他包好傷口,幸而身上有傷藥,不然這危急時刻,若無藥無醫,又淋著雨,殘肢廢腿也有可能。
將林彥背到坡上,放到村民臨時搭建的勉強蔽風擋雨的窩篷裡,囑了眾人千萬勿往坡邊去,以免再度滑坡傷人,樓江槐心急如焚,山裡的人們少有會水,若小扇遇險,誰能救她?
小扇、小扇……
第八章
武功不濟,時運不佳。樓江槐一向不在意這是評價自己的恰當言詞,但此時,他多希望這句話與他毫無關聯,不沾一丁點兒的邊。
如果武功像三哥一樣好,可以越房踏樹,一躍數丈,那樣就會快上許多倍,不必辛辛苦苦地闖水耽誤時辰,讓他憂心似焚;如果運氣好些,就不會在送走羅老爹回來後,當小扇在房頂上向他興高采烈地招手時,卻驚恐地看見房屋瞬間坍塌,少女頃刻間在他眼前消失無蹤。
不!他的小扇,那憨憨笑著的女孩,他可憐的小姑娘——
拚命地往下潛,渾水泥漿矇頭罩來,木板樹枝漂在水上明明是輕飄飄的,順著水渦刮在臉上尖銳的疼痛,水太混了,看不見東西,到處渾渾濁濁的,口裡進了泥沙,發狠地嚥下去,用力拍擊著水流,不停地!
小扇……
他已經不知什麼是疼痛與疲倦了,身體像是河床裡沉澱的一攤泥,骨頭裡沉甸甸的,好象重得要陷進泥土裡,壓得五臟六腑快要溢位來了,於是茫茫然想著,是不是他一動,所有的骨頭都會清嘎地裂出幾道細紋,然後劈劈啪啪碎成一堆破片?
而溼衣貼在身上,風一吹來,澀澀發涼,讓他神志驟清,想起一件天大的事來。——小扇!
騰地坐起,腦裡一陣痛,他晃晃頭,驚惶地左右一望,溼淋淋的嬌小軀體就在一旁,一動不動,似已沉寂了許久,悄無聲息。
樓江槐猛撲過去,用力抱住他的小姑娘,心慌意亂地探她的鼻息心跳,微弱的氣息與尚溫的胸口讓他簡直想淚流滿面。
沒事……小扇還活著!
誰說他運氣不好,他在洪水裡找到了小扇,掙扎著游到一處小山丘,沒有中途累到沉底,也沒有涼到腿抽筋……最重要的是,小扇安然無恙,毫髮未傷!
不,還是有傷,他輕輕撥開她臉上的溼發,幾縷擦傷清晰可見,傷口被水浸得發白,倒是已經不出血了,手臂腿腳也全是刮破的小口,斑斑鱗鱗,讓人萬分心憐。
撬開她的口,清去泥沙,樓江槐一邊咒著仍在淅淅瀝瀝的老天爺,一邊渡了好幾口氣給小扇,摸摸她肚腹——平平的,應是沒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