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戴下來也透露出許多屬於木質的原始光澤。頂上的五個牙孔就是這種念珠的名字由來。
這串五眼六通是當年丁姀的母親上山來,親手戴到她手腕上的,哭著轉述了二太太的又一個決定。說孝期雖滿,但唯恐祖父大人在天之靈仍有餘氣,耽誤了六道輪迴的時間,故請求丁姀再抄三年的經。
她那會兒欣然同意,能不回那個丁家就最好不要回。但是丁姀的母親卻是哭著來又哭著去的。她心底第一次泛起了對這個****的愧疚之感。煦哥兒是柳姨娘所出,自然與母親又隔著一層,說起來母親跟她一樣,在這個世界上都無依無靠。丁八小姐是她唯一的女兒,自己這麼想是不是自私了一點呢?
想著這些時,四個人已經慢慢移步到了她們位於庵院後罩房西廂的寢居。
庵院整體說來是個三進的院子,只有後罩房是住人的,西廂略大,六年前就隔出來給了她們主僕三人。這裡極為簡單,一張簡式木床,浮雕拙劣並不似以前在各地旅遊時看到的那些遺留古董那般賞心悅目。屋裡的其他陳設就更不用說了。
進門左手靠窗便是一張實木八仙桌,上頭筆墨紙硯,大摞大摞的宣紙,就是她平日裡抄經的一角。若撤了上頭的文房四寶,就成了張餐桌,在上頭吃飯或者夜裡三個人窩在一起做些女紅。右手邊隔了個淨室,盥洗如廁都在那裡頭。地方是簡陋了些,不過弄得卻很乾淨,丁姀還特意移了幾株竹子放在屋子的東南角,裝點一下,透著一股子品性有節的清悅,更添幾分隱修之士獨離凡世的味道。
張媽媽裡外張望了幾眼,夏枝就把剛剛挑來的經書擱到了八仙桌上,分別是《大寶積經》、《三世因果經》、《往生論》、《佛說盂蘭盆經》。其實這些經書丁姀都抄過一回了,每本經書是七七四十九遍,四本的話就已經將近兩百遍了。無非是不同大師的譯本,她閒得出鳥的時候再翻翻罷了。
經書都積了灰,書頁側面的粉塵已經沁入了紙張,黑斑斑的像一些零散的烙印永遠在經書上,與那些經文融為了一體。
“張媽媽?”丁姀的表情有點木訥,隨意翻著那本《佛說盂蘭盆經》,眼睛裡卻已經閃起了水光,“母親,她好嗎?”
“好好,天天盼著你回去呢!”張媽媽說道,眉宇飛揚。丁姀心想,看樣子母親應該沒出什麼事。可是這樣驟然讓她回丁家,她根本無所準備啊!丁家的一切,她還沒想過如何去熟悉去接受,她好像莫名其妙被人打了記悶棍,心裡說不出地堵。
望著將近一年多沒見的丁姀,張媽媽心頭浮起了憐憫。皺著眉頭“嘖”了一聲:“瞧瞧,上次隨三太太上來,小姐的個頭還沒有春草高,現在卻已經追了春草小半個頭了。三太太看見,定會高興壞了的。”
丁姀嘴角蠕動,臉色微紅。
張媽媽又指著外頭的天色說道:“瞧我老婆子,說起話來就沒個完的。八小姐,還是趕緊收拾收拾下山吧,要不然天暗下來,咱們下山就不易了。”
這麼急?丁姀心頭狐惑,但嘴上已經對春草夏枝說道:“那就收拾收拾吧……”
春草早等著這句呢,立馬開始動起了手。
丁姀對張媽媽微笑:“媽媽,坐會兒吧。我們要不要等師父們回來,也好打聲招呼。”
“不用了,”張媽媽一擺手,紅光滿面,“方才來的時候就在鎮上碰到了,奴婢已經跟師父們都交代好了,八小姐您就放心吧!”
丁姀聞言就不再說什麼了。張媽媽這回來顯然是有過準備的,看來丁家她是不得不回了。想到這裡,她心中瀰漫起了一層淡淡的傷懷。掩月庵可謂是她的重生之地,這六年來她雖回過幾次丁家,但都只是蜻蜓點水似地,人走時茶卻還未涼。那樣極短的接觸當中,何來感情可言?倒是這掩月庵,有著一份親切之感。
夏枝先給張媽媽倒了盞茶,笑容裡略顯因拮据的尷尬:“張媽媽,還沒燒水,您就將就著喝口溫的吧。”又說道,“許久不見了,您身子還好嗎?這裡山不說陡峭,即便有那些石階卻也年久失修難走得很,一路上辛苦了。”
張媽媽就贊開來:“夏枝真是越來越水靈了,你瞧這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越發出落地標緻了,真叫人羨慕。”
夏枝的臉赫然赧紅,抬眼看了丁姀一眼,微微斂衽:“奴婢去幫春草一起收拾。”
張媽媽捂著嘴便笑了。
西廂裡並無什麼東西可收拾的,兩人轉了一圈兒,除了三個人的衣服之外,另帶了幾本丁姀的手抄。至於所抄下的經文前一批都已交給了庵裡的師父化渡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