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沒懂我的意思。我說鬧,是說起鬨鬧事,依我說,河灘廣場上鬧不起來:要是會鬧事,國王就不會讓人在市政廳裝飾一個包廂,親自和太后、王后以及一批廷臣來看行刑了。”
“有哪個國王料到過鬧事?”長胳膊長腿漢子聳聳肩膀,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
“喔唷!”米通師傅俯身湊到小個子耳邊說,“這傢伙說話的口氣有點怪。您認識他嗎,老弟?”
“不認識,”小個子回答。
“那您幹嘛跟他說話?”
“我想跟他說話,就跟他說話了。”
“您錯了,您看得出來,他這個人可不好隨便聊天吶。”
“可我覺得,”弗裡耶爾老弟說得很響,好讓長胳膊長腿漢子也能聽見,“跟別人交換自己的思想,也是人生的一種快樂。”
“要是跟認識的人,的確如此;”米通師傅回答說,“要是跟不認識的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是四海之內皆兄弟嗎?聖·勒的本堂神父就這麼說過。”弗裡耶爾老弟振振有辭地說。
“那是說當初這樣;可在我們這年頭,兄弟情分早沒有嘍,弗裡耶爾老弟。得了,要是您非得找誰聊聊天,就跟我聊,讓這個陌生人想他的心事去吧。”
“可我正像您剛才說的那樣,跟您太熟了,您回答我的每句話,我都能料到,而這個陌生人,說不定會對我說些新鮮事兒。”
“噓!他在聽!”
“要是他在聽咱們說話,那敢情更好,說不定他會跟我答腔呢。這麼說,先生,”弗裡耶爾老弟轉過身去,對著陌生人說,:“您認為河灘廣場上會鬧事嗎?”
“我,我可從沒有這麼說過。”
“我沒說您說過啊,”弗裡耶爾接下去說,把嗓門收得細細的,“我只不過是說您這麼想。”
“有什麼根據?您是巫師嗎,弗裡耶爾先生?”
“瞧!他認識我!”這個市民大吃一驚地叫起來,“他怎麼會認識我的?”
“我不是喊過您兩三回嗎,老弟?”米通聳聳肩膀,似乎是在外人面前為自己朋友的淺陋感到難為情。
“喔!這倒是真的,”費裡耶爾說。他費了一番功夫要弄弄明白,現在居然給他弄明白了;“好嘞,一點也不錯!行,既然他認識我,他會跟我聊聊的。好吧,先生,”他又轉向陌生人,繼續說下去,“我想您認為河灘廣場會鬧事兒,因為,假如您沒這麼設想,您就會去那兒了,可現在,您卻在這兒……呃!”
這聲“呃!”表明,費裡耶爾老弟的這番推論,已經把他的邏輯和智力發揮到了極致。
“您,弗裡耶爾先生,既然您的想法跟您所認為的我的想法完全相反,”陌生人回答,抓住對方剛說過的話,著重地重複一遍,“為什麼您不去河灘廣場呢?我倒是覺得那個場面相當的有趣。值得國王的朋友們去看看。您聽了也許會回答我說,您不是國王的朋友,而是德·吉茲先生的朋友,你們是在這兒等著那些,可以這麼說吧,入侵巴黎來搭救薩爾賽特先生的洛林人(亭利三世即位後,法國形成三股主要的政治力量:以亨利·德·瓦羅亞為代表的中央政權,以亨利·德·吉茲為代表的天主教派勢力和以亨利·德·納瓦拉為代表的胡格諾教派勢力。洛林省當時是德·吉茲的家族的封地。)。”
“不,先生,”小個子急忙回答,顯然給那個人的推測嚇壞了;“不,先生,我在等我的太太,尼科爾·弗裡耶爾小姐,她到雅各賓修道院去送洗好的二十四塊桌布,因為他有幸包攬了這個修道院的院長莫德斯特·戈郎弗洛長老的洗洗燙燙的活兒。不過,還是來說米通老兄所謂的意外吧,我覺得不會發生,您也這樣想,至少照您說的……”
“老弟!老弟!”米通叫了起來,“快看怎麼回事。”
弗裡耶爾師傅順著同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柵欄門依然關著不說——這已經夠叫人擔心的了——城門現在也關上了。
城門剛關上,瑞士兵中的一部分就過來在護城溝前站了崗。
“怎麼!怎麼!”弗裡耶爾臉色發白地喊到,“關了柵欄門還不夠,現在他們還要關城門。”
“可不,我怎麼對您說的?”米通的臉也刷的一下變白了。
“真有趣,不是嗎?”陌生人笑著說。
他一笑起來,上下唇的髭鬚當中,就露出兩排雪白而銳利的牙齒。看來,把這副牙齒磨得這麼銳利,非得養成習慣,每天至少使用它四次才行。
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