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琳臉色慘白,渾身哆嗦地站在包箱裡……
“我的兒子,”她終於開口說,一邊揩著前額的汗珠,“我的兒子,您一定得撤換這個劊於手,他是天主教聯盟的人!”
“您從哪兒看出來的,母親?”亨利問。
“您瞧,您瞧!”
“好吧,我瞧。”
“薩爾賽特沒吃多少苦頭,給拉一下就完了。”
“因為他太怕痛,熬不住。”
“不是!不是!”卡特琳帶著一絲不屑的微笑說,她瞧不起兒子愚鈍的觀察力,“那是因為正當他要揭發那些聽任他送死的人的時候,行刑臺下面的一根細繩勒死了他。派個高明的醫生去驗屍。我相信,您一定會發現他頸部上有一圈繩子留下的印痕。”
“您說得對,”亨利說,目光閃了一下,“我表弟德·吉茲用的人比我得力。”
“噓!噓!我的兒子,”卡特琳說,“別嚷嚷,人家要笑話我們了;因為這盤棋我們又下輸了。”
“儒瓦約茲到別處去作樂,敢情做對了,”國王說,“進世界真乏味,連殺頭也沒趣兒。走吧,夫人們,走吧。”
六 儒瓦約茲兄弟
兩位德·儒瓦約茲先生,正像我們剛才看到的,一開頭就回避了這場面;他倆扔下牽著馬匹等侯他們的僕從,讓他們去跟國王的車馬隨從作伴,從市政廳的後門出去,肩並肩地走在街上。這個往日熙熙攘攮的街區,今天杳無人跡,因為所有的人都到河灘廣場去當觀眾了。
一旦到了外面,他倆就挽著胳膊並行,但誰也不開口。
亨利,不久以前還是那麼興高采烈的,現在卻心事重重,神情陰鬱。
安納似乎有點不安,好像弟弟的緘默叫他有點擔心。
不過還是他打破了沉默。
“我說,亨利,”他問,“你要領我去哪兒?”
“我沒領您,哥哥,我只是朝著前面走,”亨利回答,好像剛從幻夢中驚醒過來。“您要到什麼地方去嗎,哥哥?”
“你呢?”
亨利苦笑一下。
“哦!我,”他說,“去哪兒全都一樣。”
“可你每晚都到一個地方去,”安納說,“因為你每晚都在同一時間出去,很晚才回家,有時甚至不回家。”
“您是審問我嗎,哥哥?”亨利問,他的動人的溫和口氣裡摻合著幾分對兄長的敬重。
“我,審問你?”安納說。“天主不允許我這樣做!秘密是屬於那些保守秘密的人的。”
“只要您想知道,哥哥,”亨利回答,“我對您是沒有秘密的,您也瞭解這一點。”
“你對我沒有秘密,亨利?”
“永遠沒有,哥哥;您是我的兄長,又是我的朋友,不是嗎?”
“見鬼!我一直認為你有什麼事對我這個凡夫俗子保密呢;我一直認為你心裡只有我們那位博學的兄弟,神學的砥柱,宗教的煙火,宮廷中良心殿堂的高明建築師,有朝一日的紅衣主教。我一直認為你對他才會傾訴一切,而他聽你懺悔,給你赦罪,給你——誰知道還有什麼呢?……許還給你忠告;因為我們家的人,”安納笑著補充說,“你也知道,是樣樣在行的;我們親愛的爸爸就是一個證明。”
亨利·德·布夏日拉住哥哥的手,一往情深地緊緊握著。
“您對於我勝過神父,勝過懺悔師,也勝過父親,我親愛的安納,”他說,“我再說一遍,您是我的朋友。”
“那末,我的朋友,你過去是那樣快活,為什麼我看到你現在一天比一天憂傷?白天出門的你,又為什麼現在不到晚上不再去呢?”
“哥哥,我並不憂傷,”亨利微笑著回答。
“哪你怎麼啦?”
“我戀愛了。”
“噢!你心事重重……?”
“是因為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我心上的人兒。”
“可你說這話時卻在嘆氣?” 。
“是啊。”
“你在嘆氣,你,亨利,德·布夏日伯爵;你,德·儒瓦約茲的弟弟,被饒舌的傢伙們稱作法蘭西第三個國王的人……你知道,德·吉茲是第二個,如果算不得第一個的話……你富有、漂亮,你會像我一樣成為法蘭西最顯赫的人,會像我一樣成為公爵;只要我一有機會,就會讓你成功的。你在戀愛,在思念,在嘆氣,可你曾經把Hilarlter(快快活活)作為紋章上的銘言。”
“親愛的安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