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是實。”
“我把梯子擱哪兒,王爺?”虛偽的僕人問。
“隨便哪兒都行,比方就擱這堵牆上吧。’
梯子擱好了,公爵爬了上去。
那哨兵不知是猜到親王的計劃,還是出於自然的審慎,頭轉過去朝著跟親王相反的方向。
親王爬到了梯子頂上,奧裡依待在底下。
亨利把狄安娜關在裡面的那個房間,牆壁上飾有掛席,裡面放著一張有嗶嘰帳幔的橡木大床,還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年輕女人在奧尼近衛騎兵的陣地聽到親王陣亡這個不確切訊息以後,心頭好似除去了一塊大石頭,她曾經要雷米拿點吃的東西來,雷米喜出望外地趕緊給她送上樓去。狄安娜自從得知父親的死耗以來,還是第一次吃比麵包有營養的菜餚,第一次喝了幾口萊茵葡萄酒,那是近衛騎兵在地窖裡找到送來給德·布夏日喝的。
這頓飯儘管很清淡,在吃完這頓飯以後,狄安娜的血液,因為情緒過分激動,身體極度疲勞,加速了流動,更加猛烈地衝進它彷彿已經忘記了途徑的心臟。雷米看見她的眼皮發沉,頭垂到了肩上。他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就像我們看見的那樣,躺在門口,這倒不是他有了什麼疑心,而是因為從離開巴黎以來,他一直是這樣睡的。
就是在這些保證一夜平靜無事的安排結束以後,奧裡依上樓去,發現雷米橫躺在過道上。
狄安娜呢,臂肘支在桌子上,手託著頭睡著了。她那柔軟而嬌弱的身體彎向一邊,身子倚在靠背很高的扶手椅上,一盞鐵製的小燈放在桌上還剩一半菜餚的盤子旁邊,照亮著這間初看上去顯得非常寧靜的房間,殊不知這裡一場暴風雨剛剛平息,而且它不久以後又要重新降臨。
在晶瑩的玻璃杯裡,狄安娜僅僅呷過一點兒的萊茵葡萄酒閃耀著光芒,純潔得像熔化的鑽石,這隻形狀像聖餐杯的大玻璃杯,放在燈盞和狄安娜中間,使燈光變得更加柔和,也使睡著了的人的臉蛋兒更加豔麗。眼睛閉著,眼皮上有著淡藍色的脈絡,嘴甜蜜地微微張開,頭髮向後披落在她身上穿的那件粗劣的男上裝的風帽上。在準備刺探她隱匿處的秘密的眼睛裡,狄安娜一定顯得像一位仙子。
公爵一見之下,就情不自禁地做出了一個讚美的姿勢,他扒在窗臺上,貪婪地盯著看這位絕色佳人的每一個細部。但是,在這麼出神望著的當兒,他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他以一種神經質的倉猝動作,退下兩級梯子。
這樣一來,親王不再暴露在視窗射出的燈光中,他好像是想躲避這燈光;他背靠著牆,兩手交叉在胸前,凝神冥想。
奧裡依的目光沒有離開過親王,他看得出親王的眼神呆呆的,如同墮入霧中,凡是追溯極其遙遠、早已淡忘的往事的人,眼神就是這樣。
公爵一動不動地凝神想了十分鐘以後,又爬近窗臺,急切地朝玻璃窗裡望去,但是毫無疑問他並沒有發現他想找的東西,因為陰雲仍然留在他的前額上,眼神也仍然是那麼沒有把握。
他正在那兒尋思著,奧裡依卻慌慌張張地跑到梯子腳邊說:“快,快,王爺,快下來,我聽見旁邊那條路的盡頭有腳步聲。”
但是公爵沒有聽從他的這個勸告,慢騰騰地往下爬,全神貫注地在自己的記憶裡搜尋。
“真險!”奧裡依說。
“聲音從哪一頭來?”公爵問。
“從那頭,”奧裡依說。
他伸手指著一條黑黢黢的小巷。親王聽了聽。
“我沒聽見聲音,”他說。
“那個人大概停住腳步了,準是個監視我們的暗探。”
“把梯子搬走,”親王說。
奧裡依立即照辦;親王去坐在一條石凳上,大門兩旁各有一條這樣的石凳。
腳步聲沒有再響起,小巷那一頭也沒有出現人影。
奧裡依回來了。
“嗯,王爺,”他說,“她美嗎?”
“很美,”親王神情沮喪地回答。
“什麼事把您弄得灰溜溜的,王爺?您讓她瞧見了?”
“她在睡覺。”
“既然如此,您幹嗎心事重重呢?”
親王沒有答話。
“褐發?……還是金髮?……”奧裡依還在打聽。
“怪得很,奧裡依,”親王喃喃地說,“我在哪兒見過這個女人。”
“這麼說您認識她?”
“不,因為我沒法把這張臉跟任何一個名字聯絡起來,不過,一見到她,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