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岑遲手裡的酒罈子已經摔成碎渣,他原本抓著酒罈的手此時緊緊按在肋下,一聲咳咳一口血,唇邊一片殷紅,被酒水打溼的前襟很快又糊了一片刺眼赤色。
饒是高潛手底有過數條人命,此時看見眼前這一幕,仍是頓覺莫名驚恐。
只因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
“讓你陪我喝一場,你……咳……你不肯……”岑遲的臉龐因為身體裡爆發的痛苦而漸漸扭曲,略顯猙獰,他咳了一陣,極為艱難地斂下一些咳意,便望著愣神站在對面的高潛,喘息著說道:“沒機會了……你現在就是想……也沒機會了……”
“沒有機會”這四個字,在高潛的印象中,具有兩重意思。
一種普通的意思,只是一個事機的錯失;另有一種特別的意思,渲染著危機感。
但此時高潛看眼前的事況,從岑遲喉中嘶啞出的“沒有機會”這四個字,既像是在指喝酒這件事,又彷彿隱約透露著另一重意味。然而,僅憑屋中這兩個沉醉在酒夢中的兩個人,能如何動得了他高潛?
即便酒勁能壯慫人膽,能增莽伕力,但他高潛可是相府十家將之首,禦敵防身憑的是武技,莫說兩個酒後瘋漢,就是再來二十個醉酒瘋漢,都不是他的對手。
何況此時本就不會武功的岑遲又有了毒發的狀態,已然是個廢人。
所以高潛在短暫的怔神之後,就轉身又看向了醉癱在椅子上的方無。根據高潛的瞭解,方無是有武藝藏身的,只是近乎從不顯露,故而在此時客棧房間裡這個有些古怪的環境中,高潛對方無的警惕會更高一些 。…
還有一點就是,倘若岑遲真的毒發了,那麼要讓他保命,唯有想辦法使方無出手行針。
然而當他回首看向方無,就見道人絲毫沒有清醒的樣子。
道人此時似乎也看見了正在不停咳血的岑遲,然而在他醉酒迷濛的雙眼看來,岑遲那不是在咳血,而是在吐酒,所以他只是胡亂拍打著椅子扶手,斷斷續續叫道:“剛喝就吐,糟蹋!糟蹋……”
“岑先生是毒發了,方先生,你快醒醒,有沒有什麼辦法將毒先壓下去?”高潛沒有理會方無醉酒後的胡言亂語,只是一邊喚他,一邊用手拍他的臉。
此時此刻,高潛的情緒還是比較冷靜的。
然而坐在高潛身後兩步距離外,正不停咳血的岑遲看著眼前一幕,卻是皺了皺眉。他的精神還很清醒,情緒卻有些浮動,不是因為身體裡的痛苦難熬,而是有些焦慮於一件事。
猶豫只在瞬息間,岑遲身形向左偏了偏,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聽見背後傳來“咚”一聲悶響,高潛目光迴轉,就看見岑遲摔到了桌下,情況不明。
高潛只得又暫時放開方無這邊,朝桌下跑去。
“先生!”高潛在桌旁蹲下,像剛才拽方無時那樣,抓住了岑遲的一邊手臂,要將他從桌子底下拽起來。
而就在高潛抓住岑遲的小臂往上一拎的同時,他忽然感覺到,手下這個本該因為毒發昏迷使不上勁而變得非常沉重的身體忽然輕如飛羽……向他飛來!
摔下椅子,本來就是岑遲控制自己的身體而行動,並非因為昏厥脫力。
所以他在身體撞地後,壓在一側身下的那隻手其實已經聚力撐住了地面。只待高潛在桌邊蹲下,再拉他一把,他就將一躍而起。
如果高潛沒有蹲下來,岑遲或許還會有些猶豫。
但高潛果然如預料中那樣蹲下來,岑遲便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嘭!”
岑遲用盡全身力氣一躍而起,像一隻八爪魚一樣,掛在了高潛身上,將他往地上摁去。
習武之人最初練下盤,通常都是站著練,至於在蹲著的時候,下盤還穩不穩,這個是與否之間的比率就有些懸了。岑遲只有賭一把,根據他所知曉,面對外力攻擊,大部分習武之人蹲著時都不如站著時那麼穩,只是不知道這條慣例在高潛身上能準確幾分。
可除了這點機會,他再也沒法在高潛身上找到別的襲擊機會了。
所以他只能賭!
“老道!”
在如惡狼一般撲向高潛的同時,岑遲嘶吼了一聲。
在岑遲猛然反撲的時候,高潛心裡有一瞬間的吃驚,但他身為相府十家將之首,受過諸多訓練,曾經也在隨丞相出行的時候見過多種突發狀況,所以面對今天客棧房間裡的突發狀況,他能很快恢復冷靜頭腦,並清晰的嗅到一絲危險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