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葉還沒出來,那殺手卻先她一步,自己不過稍微疏忽,城道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枯草般的頭髮覆蓋下,伍書的半邊臉龐滑過一絲遲疑神色。
他因為孩童時受過重傷,半邊臉被毀,雖然幸有醫術堪比鬼神造化的廖世對他施了補臉術。但這麼多年過來,他的半邊臉終於還是沒能避過病變。他的臉膚色漸趨暗沉,臉部面板縮緊起皺,臉上神情越來越不受情緒調配。如果這樣一張臉還能給人辨識出情緒變化,那他心裡已經是攪起喧然大波。
猶豫只是一瞬間。伍書便已沉默著做出一個決定。為這個決定他很可能要涉險,但此時他已經沒有多餘時間去周密的佈施了。
他從那殺手與城衛交談的口型裡,讀出了幾個字眼,透示著莫葉可能會遭遇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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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大哥,求您了,就通融一下吧?”倘若環境允許,那位數個時辰前還將莫葉牢牢控制的年輕殺手。可以在一招之內結束掉一個城衛兵的生命。但他此時卻只是在城衛面前裝出焦慮不安又怯懦祈憐的樣子,因為他面對的雖然只是一個城衛兵,這一個人的背後,卻是上千待命的城防兵士,牽一而動全部。
一個獨人,就算擁有再精細完美的殺人技巧。也萬難匹敵國家機器的磅礴武力。
“不行!不必和我攀親,從來沒有誰能因為個人私事違逆城規。”板著臉持矛杵在城門口的那個衛兵已經顯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因為同樣的話,他已經對眼前這個長得還算順眼的年輕人說了太多遍了。常年守城門,他最煩這種臉皮比城牆還厚。怎麼叱令也趕不開的麻煩人。…
偏偏作為軍人的他,也不能隨便就對普通百姓動武,南昭律法對這方面的約束可嚴著呢!
“官爺,您要我叫您爺爺也成,跪下磕頭也成,就請讓我回去找找吧!如果丟失了州學證明,回鄉再考,最少又得用去三年。千金難求光陰長,您就行行好吧……”年輕的殺手繼續著他精湛到以假亂真的演技,但他的眼底也已有流光浮現,看來是他的耐心也快耗盡了。
“不行就是不行!守城規定,關係著城中十幾萬百姓的安全,豈能因你一個人的需求而更改?”說完這句話,那個守城小兵的耐心快於殺手一步地磨盡,他略微翻動手中長矛,以矛柄杵向面前的難纏傢伙,“你擋著我巡查的視線,走開點!否則以妨礙城防公務罪把你拘起來,走走走!”
在與這名普通城衛小兵說話時,年輕殺手提防著可能會與人動粗,不想暴露自己的武功,所以在故意扭曲了本性裝出怯懦的同時,還暫時卸掉了周身勁氣。自從那日在霧山遭遇了蟲蛇女的追殺,他雖然扭轉劣勢,殺死了蟲蛇女,但他身上沾染的蛇王毒液就一直無法排散乾淨。這毒在他體內停留了一個多月,折磨得他體力大不如前,如果卸掉溫養全身的內勁,他甚至比尋常健康之人還要弱上幾分。
城門小兵攪著長矛的這一杵,便輕鬆將他推出了三步遠,一個趔趄,才算站定。
強弱如此懸殊,年輕殺手自己心裡也有些吃驚。
即便他有武功傍身,但修武之力最終還是來源於身體機能,如果身體垮了,再好的武功又能如何?不過是掏空了內裡的紙糊殼子。
現在自己的身體狀況損耗到這種程度,看來手裡的任務需要速戰速決,如若再拖延幾天,最後會不會是自己被別人控制,還真難斷定。
………
(903)、預謀
…
只是,這一次的任務頗有些怪,買主在下了定金後,又不停的修改要求。
宗門也不知是怎麼了,竟沒了往昔的脾氣,對那買主的要求只是一味的遵循,以至於他這邊任務計劃已經被攪得一團糟。
如果買主至今還未確定是要那女子生,還是要那女子死,那自己最好的做法,就是將那女子單獨禁錮起來。這樣自己能稍微休整片刻,再等待宗門最後指令,好過來回折騰。
心思剛剛落定,年輕的殺手就感覺肩頭一沉,一股若有若無的勁氣透了進來。他來不及側目去看,氣息一沉,周身經絡中氤氳的勁氣就要甦醒膨發。可就在這時,一個彷彿摻染了沙礫而變得粗糙沉啞的聲音滑入耳中,令他胸腔一陣寒慄。
“你想速死嗎?”
沉啞的聲音略微頓了頓,就又道:
“不想速死,就跟我過來。”
年輕人再次將身體經絡中起勢至一半的勁氣壓抑住,他一寸距離一挪地慢慢側過頭,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那隻按在他肩膀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