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吃花常常是審美*,或是意象附會大於實用目的,無需承擔寫實責任的武俠書裡,常有此類角色。金庸筆下有一個女子,穿花拂柳、閒庭信步間,隨時隨地就摘了鮮花來吃,就像小孩子吃零食,長此享用鮮花食譜的結果是,她面色紅潤,吐氣若蘭,周身香氣馥郁,如小花小鹿般原味天真。當然,地球人都知道,我說的是香香公主。金庸筆下沒有煙火氣的女人都讓我發寒。香香公主話說年已十八,長於亂世,可是依舊稚拙嬌憨,不解世事。這樣她就成功地把應世的壓力轉移給周圍人了,還可以理直氣壯地免責。她小指頭都不動一下,只憑幾抹憨笑,即刻搶走霍青桐的心上人。霍姐姐指揮千軍萬馬,眉色不動,氣度不輸於男兒,可惜拿這個吃花的巨嬰妹妹毫無辦法。香香的靈感源頭,應該是那個吃雪蓮的香妃吧。便是香妃的傳說,我覺得也是強化她異域氣質的文學手段罷了。
女人吃花,是為了強調其花性:色美,不俗,氣韻動人。男人食花,多半是意識形態處用力,踮了腳跟擺名士POSE。屈原在《離騷》中說:“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菊科植物確實自古是食用品,但是老先生的話裡,似乎還是為了標榜自己的“品”之不流俗,倒不見得是頓頓吃菊葉湯吧。《離騷》怎麼都不如《詩經》樸素可愛,它把植物都劃分成惡草香草,野蠻附會,用於自比,小心眼。
花可以*神,吃氣質,還可以吃它的意味。《盛世戀》裡,新婦清早醒來,對男人懷了隔宿的怨氣,把百合的落英一口口吃掉,說“看上去那麼美,卻味苦”,其實這是譬喻婚姻。既要實用又要娛樂性,存了求全的心,難怪這婚事不得善終。從科學角度來說,百合花單寧酸含量高,味澀且微酸,口感自然不佳。
花還可以吃型:《紅樓夢》裡,寶玉染恙,要食一點清鮮開胃的東西,鳳姐便尋了花色模具出來,做了花形的麵疙瘩湯給他吃。小時候爸爸從揚州帶回來瓊花餅給我吃,就是麵餅做成瓊花的樣子,滋味平平,唯獨那脆薄如雲的形制,頗有幾分形似,有意趣,不能忘。花可以吃香:由玫瑰花提取的玫瑰精油,製出祛口臭的含片、口香糖,不但可以養胃,也可以齒頰留香。梁實秋老來常懷戀京都舊食,有一味是藤蘿餅,念念不忘。其實此物製作非常便利,就是把藤蘿花加了脂油丁和白糖拌勻清蒸就好了。餅色暖紅,芬芳清洌,春情動人,哈哈,可以*色餅。茉莉花可以釀酒,將花露塗於碗底,倒扣在酒瓶上方,經月乃成。開瓶氣味氤氳,渾然天成,據說《*》裡用的就是這個方子。孫玉娥是個烹飪高手,另外還做過一道木樨魚乾,這是拿桂花調味。花可以吃露:孟輝的《畫堂香事》,非常的女性化而且有操作性,比如她提出,可以用咖啡機自助做出玫瑰香露,只要下班時帶把玫瑰回來,用蒸餾義大利咖啡的方式,片刻即成,可拌飯,可香體,可燻室。
花可以吃質:除了毒害品種,大多數體味清淡的花卉,都可以裹了麵糊,清炸食用。車前子也寫吃花,吃的是“萱草”,古人喜歡把它植於中庭,用以懷戀母親。車前子的筆墨一向輕靈調皮,“吃出我一嘴惆悵”。同為蘇州人的朱文穎寫過花宴,說是道道都與花有關,非常精細且費神,朱是個比較精神化的寫手,也很少流連於物質細節,我好像從不記得她筆下的吃喝玩樂這類瑣細。南宋吳太后,禮佛,戒殺生,然風雅,她常常取了梅花涼拌,而且,只食落英,真是宅心慈悲。花也可吃色:丘彥明就很喜歡拿黃瓜草的紫花,常拿來裝飾冰激淋。
我多少有點花痴,但並不熱衷吃花。過去因為身體的緣故,一直在吃紅花和玫瑰,也不是刻意服用,不過是中藥袋裡夾帶的零星花蕾。玫瑰花給我挑出來泡茶喝了,據說是可以活血養顏,可惜他們是染色處理過的,顏色全掉進水裡了,對我的顏面,倒沒看出有啥裨益。薰衣草是放在透明茶壺裡,睡前需要寧神時,煮了片刻食用,多半是為了欣賞其水色微紫,寧靜怡人,口感也寡淡,沒啥回味。甘菊好些,尤其是小品種,黃心的杭白菊,冬日手執一杯,潤喉清咽,且香氣清遠。花茶的常用搭檔是茉莉綠茶、桂花紅茶,我倒嫌它干擾了茶湯,還不如清品,存本味。
綠
從去年伊始,瘋狂地沉溺於綠色。夏天的棉麻短褲是橄欖綠,七分褲是迷彩,T恤是灰綠。天熱,一身綠色,像把臉埋在剛割過的草坪裡,呼吸都清涼一點。前兩天逛街買了兩件棉麻長衫,流行的宮廷風格,復古的闊袖,下襬帶點微微的裙邊,一件是深綠,吸足了水分的墨菊那樣,還有一件是墨綠,像一棵胖樹的蔭,開領低,露出一大片頸脖,想著可以搭條珊瑚珠項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