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知道了。”
該怎麼做?她不知道!她完全不明白!
她瞪著那扇房門發了一刻呆,纖細的肩頭微微顫抖,回頭看向仰面平躺的段曉樓。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忘了我?”她詢問。
段曉樓面上掠過失望,之前有一刻,他曾期待過,真的期待過結果。只是,無論他嘗試多少次,又向她邁出多少步,她選擇的結果一直是孟瑄,永遠是孟瑄。
因為心裡有期待,所以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才格外失望。
“為什麼?”他已沒有多少力氣,所以只能輕輕發問,“我最早遇上你,最先愛上你,我瞭解全部的你。孟瑄不懂你的地方,我全都懂得,為什麼你的天平不曾向我傾斜過,哪怕只有一回?”
何當歸從腕間抽出一根銀針,紮在段曉樓的睡穴中。他想要的那個答案,她只能說:“我不知道,我愛過你,但我不想離開他,我想一直做他的妻子。”
段曉樓的眼角滑落淚滴,晶瑩地打碎在枕面上,消失無蹤。鼻息清淺無力,緩緩墜入夢鄉。
她陸續施針於各處可補益元氣的穴位,讓他在夢裡不再那麼辛苦。修長的手指冰涼,她努力將溫度渡給他,以一種疏離的朋友的方式。
窗外星光漫天,在這個冰冷的子夜,她緊緊抓著冰冷的段曉樓,卻無力拉他上岸。“”已經有了良人的她,既不能救贖段曉樓,也不能解放自己心上的枷鎖。
“別難過,你也不想這樣。”
有聲音在身後響起,一個久違又久違的聲音。
何當歸驀然回頭,驚喜地喊道:“舅舅!你怎麼在這裡?我好想你,跟所有人打聽你,你為什麼連個口信也不捎給我?你知不知道,我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我不是現在的我了。”因為大喜過望,她有些語無倫次。
來人頭戴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一身月牙色大氅裡面,是來不及換下的亮綠朝服,腰束銀絲攢花宮絛,足蹬青緞朝靴。
他下頜方正,目光清朗,劍眉斜飛,容顏如水墨畫,卻表情淡淡,似乎不會為任何事物而心動。淡然深入骨髓,化為性情中的冷漠,但他眼裡又浮現了驚喜,錯愕,以及包容。
他的背脊挺直,白楊一樣挺秀的身姿,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他的清亮的眼睛,在忠誠的微笑著。
段曉樓是劃開心傷的破碎琉璃,而他卻是一帖能撫愈創痕的膏藥。隨著十公主的記憶復甦,她已經想起來,陸江北真的是她的小舅舅。他曾和玉則貴妃結為異姓姐弟,還曾抱過襁褓中的她。
看見這樣的陸江北,她猶如看見了冷夜中唯一的溫暖的出口,透過他走出去,她就能得到救贖了。
“舅舅,我該怎麼辦?段曉樓該怎麼辦?”她扯住陸江北寬大的袖口,反覆重複自己的問題。陸江北是最關懷段曉樓的人,他一定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讓所有人都不受傷。
陸江北伸出大掌,有暖流灌頂而過,滋養了全身每一寸肌膚。她緩緩闔上疲憊的眼睛,覺得自己可以再睡十天十夜。
意識淡去之前,她聽見陸江北說:“放開胸懷,好好睡一覺,讓我為你開啟這個死結。”於是,紅唇逸出一抹會心的笑,她極是放心地睡去。
※※※
“陸總管,你這是什麼意思?”孟瑄唇邊染笑,眼中卻淬著冰霜。
“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意思,是我的意思,也是他們二人心裡的意思。”陸江北拿起茶杯,杯蓋輕撥開茶葉,優雅地啜飲一口。
孟瑄和陸江北意思來、意思去,爭論的主題是床上一對相擁而眠的璧人,男的是段曉樓,女的是何當歸。他們同枕同衾,和衣而臥,安靜得連呼吸聲都不聞,彷彿在做著誰都不能打擾的美夢。
這景象美好如一幅畫,落在孟瑄眼中,卻是一根永遠無法拔出的尖刺。
“如果你是打算撮合小逸與段曉樓在一起,”孟瑄冷冷望向陸江北,“那你就不會將我叫來,因為你再傻再天真,也能想到,我堅信自己是能帶給小逸幸福的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將這個權柄移交到任何人手中。這是我的自私,也是我的自信,我只信我自己,不信段曉樓,不信齊玄餘,也不信朱權。那些以愛為名的人,往往都在做著傷害她的事。”
陸江北波瀾不驚地說:“段曉樓跟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他……他只在一旁安靜地看,索取的卻少之又少。”
孟瑄突然大笑出聲,越笑越響亮,越笑越狂妄。陸江北執杯含笑,一直等到他笑完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