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是天機子齊玄餘。
他抖出腰間長劍,將曹剛直從正中間一劈為二,結果了這個吃人魔王的性命。鮮血淋了他一身,使他看起來也如魔王般妖冶邪魅。
段曉樓不知他是敵是友,在彌留之刻懇求他將何當歸送還給孟瑄,願用皇帝交託給他的玄武匙,以及段家的財富作為報酬。沒想到,齊玄餘卻自懷中拿出一包五彩藥粉,用銀針救回了段曉樓的性命。
那種玄之又玄,尤在何當歸之上的醫治手法,短短一刻鐘就救活了段曉樓,平復了他胸口的致命傷,甚至沒留下半道疤痕。只是段曉樓前後淌走了身體中一半的血,須得靜養半個月才能活動。
晚一步趕來的高絕,正好接手了全身不能動彈的段曉樓,以及睡顏香甜的何當歸。
齊玄餘留下一句,“他比我痴情多了,我自愧不如。”又將一封書信擲給高絕,讓他轉交給何當歸。然後,齊玄餘寬大的道袍一飄,徑直往城門方向去了。
高絕問他打算去什麼地方,他說要出海尋找蓬萊仙山,有生之年不會再回中土,也不想再見到任何故人。
齊玄餘離開中原了?何當歸一陣怔愣,隱約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有個古道熱腸的小哥哥,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裡,跟一個面容盡毀的小女孩作伴的故事。
那些故事的畫面已經全然模糊了,只記得有一架常青藤鞦韆,兩小無猜的孩童,坐在上面搖來搖去……
目光渙散,又重新聚合,仍是落在段曉樓背脊的傷痕上。
何當歸懇求地望向高大如門神的高絕,傷懷地問:“告訴我,他為什麼會弄成這樣,什麼人將這麼殘忍的手法用在他身上?他是個好人,我不信有人會對他生出如此深仇大恨。”
段曉樓在何當歸身後,衝高絕輕輕搖首,不讓他亂說話。
高絕抿唇猶豫一刻,將殘酷的真相說出來:“那個最殘忍的人就是你,當歸,是你先答應要他,又突然不要他,他受不了打擊,才將自己弄成這樣。”
何當歸震驚,喃喃自語:“不可能,你騙我,他怎麼自己將自己的背鞭傷的,我不信,一定是你騙我。”
“眾所周知的事,我何必騙你?”高絕冷冷一哂,“那一年,段曉樓從揚州回來時的落魄樣子,我們所有人是看在眼裡的。他自暴自棄,自吞一瓶啞藥,改頭換面,混跡在錦衣衛刑訊的犯人中間,讓底下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輪流鞭打他的後背,想要用這種辦法忘記你。可你也看到了,他到現在還是不能忘。”
何當歸呆若木雞。
真相,真相竟然是這樣,如此毫不留情的可怕的真相。
她萬萬想不到,段曉樓竟是這樣的心待她,她一直以為他的愛就跟他的人一樣清甜,像加了蜜糖的金銀花茶,一氣喝下去了,甜美的滋味留於齒間,清涼的功效保留下來。然後,她是她,段曉樓是段曉樓,各人將這樣一段過往埋在心間,也就圓滿了。
再不能想到,她自以為的圓滿,竟是用段曉樓的殘缺和自殘換來的。
她區區一個自私自利的怯懦小女子,何德何能,讓段曉樓如此念念不忘,用他的整個生命和全部人生來愛她?
如今,當這一份沉重而熾烈的愛全部攤開,並展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又該如何回報,如何去回應那一雙深沉而絕望的眼睛。這一刻她滿心怯懦,不敢回過頭,去看段曉樓的那雙黑色眼眸。
她完全不配。
她竟一分都配不上他的心意。
☆、第656章 溫暖的夜出口
更新時間:2014…03…24
她的頭腦一片發熱,恍惚記得某個時候,孟瑄就曾在澄煦的竹林裡對她說過,“我不是段曉樓,也不會去做他做的那些傻事,丫頭,世上只有一個段曉樓,而你既然與他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那你日後總該看開一些才是。”
原來孟瑄說的是真的,高絕說的也是真的,他們都沒有騙她。這世上,真的就只有一個段曉樓這樣的傻瓜。
這個傻瓜不知為何喜歡上了她這樣一名小妖女,直到現在還沒有改變心意。她卻已嫁予孟瑄為婦。
有沒有人可以告訴她,怎樣才能還報一份沉甸甸得讓她透不過氣的愛,怎樣才能清償過往歲月,讓一切歸零?她聰明的腦子不再聰明,無法直面段曉樓。
“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高絕緩緩向後退去,變成一道黑色的背景物,房門也隨之掩上。“他的傷口從過去一直痛到現在,只有你能撫平他的傷痛。該怎麼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