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與資本,但阮家是何許人家也?不是說顧家之所以發跡,靠的便是阮家麼?況且,她顧家大小姐的名聲亦實在不怎麼好,縱然是沾了親帶了故,阮家只怕也不大樂意。再撇開這一切不說,這麼大的南京,多的是知書達理、賢德淑良的世家小姐,阮家的四公子,要哪樣的沒有?
心裡頭不知是個什麼感覺,被人嫌棄,總歸不好受,可一瞬間,寶齡同時又有一種鬆弛下來的感覺。這正是她所希望的麼?至始至終,她本就從未有過要嫁給阮素臣的念頭。
可阮素臣的那句“不會放棄”又叫她心底頓時生出些說不出來的感慨,心思百轉間,她忽的抬起頭,望住阮素臣,一字字的道:“你剛才不是問我一個問題麼?我現在回答你。”
該來的總會來,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糾葛,是她所頭痛的,亦是她想解決的。長痛不如短痛,快刀斬亂麻,或許對此刻的她與阮素臣,甚至寶嫿來說,都會好些。
不知怎麼,她忽然想起邵九說過的那句“順水推舟”,微微苦笑,既然如此,就讓她借用一下他,來個順水推舟。
這樣的結果,實非她所願,亦太卑鄙了些,然而,卑鄙的方法,見效總是最快。
想到這裡,她目光不再閃躲,望著阮素臣,片刻,只說了一個字:“是。”
第一次見蔣氏時,蔣氏在她耳邊“循循善導”的那番話此刻浮上心頭:“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所以比旁人更為親近些。或許是我沒有弄清楚自己心底的感覺……你明白我說的麼?”
前世寶齡曾與姐妹討論過,哪一種方式提出分手比較不會傷害對方,當時答案五花八門,直到這一刻,她才有所體會。要說出一番無懈可擊的話,真的很難。
她一邊很是糾結,那一邊,阮素臣似乎是凝注了,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黑色的瞳仁深處卻如寶石一點點破碎,從中央裂開,緩慢地,一絲一絲地黯淡下去,那種無聲的、綿延的憂傷,緩緩蔓延,讓原本溫潤如玉的他多了一份清寂。
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只在舌尖打了一個滾,在阮素臣心頭碾過,如一雙無形的手,將他這幾個月所生出得一點點細微的希望,捏的粉碎。
果然是他。
那雪白的紙上,那密密麻麻的字,反反覆覆不過這兩個字:邵九。
彼時,她寫得那麼認真,一筆一劃,彷彿都傾注了無窮盡的情感,就連他在窗畔看著她,她亦恍然不覺。他看著她將那一頁頁的紙收起來,彷彿捧著最易碎的玻璃,那麼小心翼翼,那麼視若珍寶,將它們放進一隻紅木箱子裡,再放到床下去。
彷彿是埋葬了全部的生命,做完這一切,她的眸光黯淡下來,唇邊恍惚在笑,又恍惚什麼都沒有,就這麼安靜的坐著。
而他,亦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外。那一刻,他竟有種感覺,她分明不是他的寶齡,那個從小到大,什麼都掛在臉上,什麼都與他說的寶齡。
思緒不知飄去了哪裡,良久,阮素臣低聲道:“一年前對麼?”
從一年前開始,什麼都變了。阮素臣凝視寶齡,睫毛微微顫動,像是蝴蝶的翅膀。
“一年前?”寶齡跟著重複了一遍,卻有些莫名,她以為他會生氣,氣她的背叛,會難以接受。畢竟這幾個月來,她是頭一次那麼清楚地與他劃分界限。然而,他的眼底沒有一絲憤怒,卻只有一片黯淡的憂傷,甚至沒有一絲驚訝,竟如同早就料到一般。
一年前怎麼了?
阮素臣凝視她,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良久,垂下眼睫:“你決定了?”
何必再說?從一年前開始,便一點點的無法挽回了,他甚至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她的心,卻已經不再了。
寶齡微微吸了口氣,道:“是。”
雖然事實不盡然,但這個結果,也許是最好的。
唇邊浮起一抹苦澀的笑意,隨即輕輕斂去,阮素臣移開目光,淡淡地道:“邵九,不是表面那麼簡單,你要……小心。”
…………
走出邵公館,馬車停在路邊等候,阮素臣坐上車,搖搖望去,那女子的眉目那麼恍惚竟再也看不清。或許從一年前的那一日開始,他便再也沒有看清過了。
馬車緩緩駛去,阮素臣望著窗外疾馳而過的風景,想起他的生母。既大帥府的三夫人駱氏說的那句話。
“我們與顧家,的確很是親近,親上加親也未必不可。只是,哪怕是從小身子便若的寶嫿也好,天底下那麼的女子,唯獨顧寶齡,不行。”
為什麼不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