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的,始終還是要走。
回到車隊,平野正朝著遠處眺望,見到邵九,他似乎微微鬆了口氣,隨後,利劍一般的目光又射到寶齡身上。
寶齡凝眉沒有錯開目光,筆直走進馬車裡。
平野那目光真是……好像,她做了什麼讓他極度憤怒的事
是因為陸離麼?應該是吧。
她在車上坐了一會兒,想著許多沒有頭緒的事,然後,馬車動了。她一怔,邵九並沒有上車。
心頭忽然咯噔一下,不知為何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她驀地掀起簾子,卻同時見邵九正站在車外,他一隻腳正要踏上車,見了她,微微一笑:“怎麼了?”
她搖搖頭,有些惱怒自己地放下簾子。
方才那一刻,她怎麼會以為,他消失不見了呢?
邵九上了車,如同之前那般坐在她身側,將馬車的窗子全部關起來,又垂下簾子,做完這一切,他柔柔一笑道:“入夜之後會更冷。”他想了想,將身上的外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睡一會吧,今日便不紮營了,明日一早應當便會到了。”
窗外是一片冰天雪地,縱然關緊了窗,風依舊從縫隙間狡猾地鑽進來,她縮了縮身子,感覺倦意襲來。
這一覺,竟是睡得格外的沉,睜開眼時,寶齡感覺四肢有些痠疼,活動了一下身體,她皺了皺眉,身側空無一人。
她掀開簾子,漫天的雪光反射得人有片刻的眩暈,馬車忽然停了,似乎有人走到她跟前,她下意識地以為會看到那張清雅的臉,然而,卻是另一張臉。
英俊的少年漠然地掀起簾子,平野面無表情地道:“下車吧,到了。”
貳佰柒拾、冰釋
望著車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視線之中,紹九終是慢慢地垂下眼瞼,隨後,唇邊綻開了一絲飄渺恍惚的笑意。四周是一片冰封的白,他的身影如同重疊在這片素白中,透明得彷彿不真實。
雪越下越大,呼嘯而過的風夾渣著雪花怏怏落下,落在他的髮際、睫毛、鼻尖上,他就這麼站了一會兒,只一會兒,他便決然地轉身,縱聲上馬,朝著馬隊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的目的地從來不是北地。他想起寶齡曾問過他,何時回南京,她應當也對他突然回北地產生了疑惑。
她以為他贏了,贏了這場局,所以才會有此疑惑。但她很快似乎又想通了,並沒有再追問下去。或許,她以為他是想先回一趟北地,或將都城遷往北地吧?
這似乎也是個很好的理由,所以,他並不想解釋。由他這麼想也好,事實的真相,她無需知道,他亦為打算告訴她。
從南京府出來,他便決定將大部隊撤回北地。這是他的想法,亦是阮素臣的約定。或許,也有他微小的私心——在儘量顧全北地軍的同時,將寶齡安置好,安置在放心的地方,如此而已。
北地軍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與其用武力,消耗眾多的精力去殲滅,還不如放他們回去,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那邊,此後,在漫長的歲月中收為己用——這應當是阮素臣的想法。所以,阮素臣並未對攻城的軍隊做任何處置,默許了紹九的安排。
至於紹九,他相信只要自己小心謹慎地妥善安排,北地軍依舊會隨時為他候命,甚至,他可以讓他們假裝歸順,而暗中埋伏,但這一計,聶子睫已用過,先不論有用與否,他亦不想再用。並且,他雖擅施詭計,卻從未出爾反爾,他既然與阮素臣做了約定,便不會有任何不甘,縱然是輸,也要輸得坦然。包括暗軍,他也以準備將暗符交給阮素臣。
暗軍世代聽命與尹家,雖暗符是身份的象徵,但縱然擁有了暗符,要他們完全服從阮素臣,並非易事,只是,那便是阮素臣的事了,與他無關。倘若阮素臣連一支小小的軍隊都無法收服,那麼,此後的這片江山,恐怕遲早守不住。他從不自毀約定,但若是如此,倒是,他亦不會退讓。
他任由思緒無邊的遊蕩,身下的馬在雪地裡奔跑,上下顛簸,而他的身體的感知力卻似乎越來越模糊,彷彿輕飄飄地坐在雲端,麻木的感覺一點點由腳趾擴散,慢慢倒整個下肢。
果然……他微微苦笑。
阮素臣說這藥性在五天之後才會發作,紹九相信,因為阮素臣這樣的人,縱然恨極,骨子裡依舊恪守著君子的原則,他既然如此說,便應當細細研究過用藥的劑量,的確維持在五天之後。然而,在得知裴沛的身份之後,紹九便立刻想到:恐怕,沒有五天了。倘若下毒的人是裴沛,那麼,茶水中的分量便絕不會按照阮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