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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部分

吩咐的那樣放。一個恨不得他死的人,如何會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倘若真正的毒藥,此刻,他怕早已毒發身亡了吧?

所以,他才讓車隊幾乎馬不停蹄地趕路,在他失去意識之前,回到北地。只是,終究還是耽擱了一些時間,在那片素白色的雪地裡……

他明白,接下來的——不是死亡,而是昏睡。不是訣別,只是,靜止了時光,成了一段不知時日的空白。

連死亡他都無所謂,何況昏睡?他亦很清楚,這一睡不醒的時光,會改變什麼。

然而,沒有其他的辦法。

對於阮素臣,他本就沒有想要他的命。生命對於他來說,並非最寶貴的東西,也從未被他視為去撼動人心、使人徹底崩潰的根本,所以,他不在乎那條命。之前他去人性命,只是過程,而非目的。在駱氏用寶齡來要挾他放過阮素臣時,他本可以答應。只要答應,之後,或許便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

然而,他很清楚,倘若彼時答應,駱氏縱然會給寶齡解藥,亦只是階段性的。誰會輕易相信他如此乾脆地便放棄?駱氏必定會拖延時間,等到確定他與阮素臣之間是真心休戰才會安心。

不是駱氏願意等,而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然而,他卻等不來了。

他等了十幾年漫長的時光,只這一刻,他等不了。他無法確定那種不知情的毒藥在寶齡身上停留下去,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但,既然是毒藥,殘留在身體裡時間越長,自然是越危險。

他不能賭。

所以,他帶走了寶齡,並演了冷酷無情的一場戲——要反用寶齡來逼迫阮素臣就範。果然,比起他輕易地放棄,駱氏更為相信他會這樣做。

戲還未演完。之後,他與阮素臣談條件,共同在駱氏面前演一場戲,這便是他在阮素臣耳邊說的話。他相信阮素臣不會決絕,他願意放棄這一切,放過阮素臣,而阮素臣意願意既往不咎——也就是,兩人願意用一種相對平和的方式化解昔日的一切恩怨。只有這樣,寶齡在中間,才會完全失去意義。但駱氏並非一般的女子,若是兩人突然和解,必定會引起她的懷疑。

這樣,便沒有任何意義了。

所以,紹九沒有猶豫喝下了那杯茶。一開始,他以為是毒藥,卻也絲毫沒有猶豫。只因只有這樣,只有真正被阮素臣抓住軟肋,他的放棄,才變得情有可原,讓人再也無法懷疑。

他中了毒,解藥在阮素臣手上,他為了活命,自然要放棄那一切。這樣順理成章。而駱氏給寶齡下毒,本就是想以此來制約兩人,事到如今,也變得沒有意義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駱氏都會交出解藥,她沒有必要為了沒有意義的事再與阮素臣之間刻下無法彌補的裂痕。並且,她亦無須再拖延時間。他已用自己,替換了寶齡,作為籌碼。

這才是他的目的,他的決定。

他不會死,只是昏睡。

只是,似乎,這種感覺,比死亡更為殘酷。

死亡,或許只是一瞬間的痛苦,從此灰飛煙滅,如同世間不曾存在過這樣一個人。然而昏睡——總有一天會醒來的。那個時候,當他醒來的時候,或許,華夏已是一片安定的大好河山,他冷靜地想過,關於這一點,不是沒有可能,因為此刻當權的已不再是阮克,而是阮素臣。到了那個時候,什麼都為時已晚。這段空白的時光是無法彌補的,將他十幾年來的苦心經營的一切,那張滴水不漏的網從中硬生生地剪斷,支離破碎,經過歲月的侵灼腐朽潰爛,再也無法粘合。

與此同時,亦將他與某個人之間的距離,決絕地拉開。

寶齡。

——倘若從此再不相見,若干年後,你會不會不記得有我這麼一個人?

想起她的回答,他眼底飄渺的波光輕輕地破碎了一下,隨即苦笑:就如她所說的吧?時光可以加深一樣東西,亦可以讓一樣東西完全地磨蝕,不留痕跡。

何況,他並不清楚,會是一個月、兩個月、一年、還是兩年,抑或——是更為長久的時光。

哪怕是在深刻的事物,經過歲月的洗禮,亦會一點點地變淡。

眉目、神情、每一句話,每一段相處的時光……他會自她生命中一點點地消逝。

這個念頭閃過,他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不是全身的疼痛,卻是最柔軟的那個地方。

黑色的駿馬奔跑在素白的平原中,慢慢地消失。

……

遙遠的南京,南京府中,一襲白衣的少年佇立在長廊前,在他面前,站著一個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