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的驅使,懸浮在一個豆莢裡,不知疲倦地跳著小步舞曲。
“哎,賽伊,你現在多大了?十五歲?”
“十六。”
諾妮想,都不大看得出來。賽伊有時看起來要大得多,有時又很小。
“和你外公這麼過你不覺得難受嗎?”
“廚子總是不停地說話,”賽伊道,“我不介意啊。”
這麼些年她就這樣丟給了廚子……諾妮想,要不是羅拉和她,賽伊早就淪落到和傭人一個水平了。
“他都說些什麼?”
賽伊回答說:“呃,說他村裡的事,他妻子怎麼死的,他和他兄弟的官司……我希望比居能賺很多錢。他們家是村裡最窮的。房子還是泥巴做的,頂上鋪的是茅草。”
諾妮覺得廚子給賽伊說這些不太合適。各個階層之間要劃清界限,這很重要,不然兩邊的人都會受到傷害。僕人們總有這樣或那樣的想法,一旦他們發現這個世界不能滿足他們,他們的孩子得不到和其他孩子同樣的東西,他們就會憤怒、內心充滿仇恨。羅拉和諾妮從不鼓勵她們的女僕柯桑說自己的家事,但諾妮發覺很難讓她一點都不說。不知不覺地,人會漸漸滑入心意溝通的階段,而這本應只存在於相同階層的人之間。她想到不久前柯桑給她們講她和送奶工的戀愛史,她倆都聽得入了迷。
“我很喜歡他,”柯桑說,“我是夏爾巴人,他是拉依族人,不過我跟父母撒謊說他是菩提亞人,這樣他們就同意我們結婚了。婚禮很不錯。你得給他家的族人好多東西——豬肉、錢,這樣、那樣,他們要什麼你就得給,不過我們的婚禮不是那樣的。他會照顧我生病的父母,打一開始我們就起誓,他不會離開我,我不會離開他。雙方都是。我們不會離開對方的。他永遠不會死也不會離開我,我也永遠不會死也不會離開他。這是我們的誓言。在我們結婚前就這麼說了。”
失落 第十二章(2)
然後她哭了起來。柯桑的牙齒髮黑,長得東倒西歪,衣服髒兮兮的,有點破,頭頂上很滑稽地挽了個顫巍巍的髮髻。柯桑沒怎麼受過培訓,她們收留她只是出於好心,後來她學會做塗上花生醬和醬油的印度尼西亞式烤肉,番茄醬和醋做的酸甜菜,還有加番茄和凝|乳的匈牙利燴牛肉。她的愛情讓姐妹倆震驚。羅拉一直聲言僕人不可能像她們那樣經歷愛情——“他們整個男女關係機制是不一樣的,只考慮經濟實用——我確信他們要理智得多,只要自己可以做主。”現在甚至羅拉也不得不想,是不是她才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愛情;她和喬伊迪普在結婚前從沒有像這樣談到愛的信念——因為太不理性了,所以他們才不談。可這樣是否就說明他們可能沒有愛呢?她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諾妮根本就沒談過戀愛。
她從未坐在靜悄悄的房間裡,訴說著柔情愛意,靈魂如燭火般隨之顫抖。她也從未妖嬈多姿地現身在加爾各答的大小派對上,莎麗緊緊裹住臀部,輕搖著手裡的檸檬蘇打水,冰塊晃盪得叮噹作響。那鮮紅瑰麗的浪漫之旗也從未在她的人生中飛揚,哪怕只是片刻,哪怕只是偽裝的一個戲劇片段,讓她可以凌越於生活之上。她都擁有些什麼呢?沒有深刻的仇恨、苦澀、哀痛。有的只是對一些小事的煩惱和不快:譬如圖書館裡有人不去擤鼻子,而是吸溜吸溜地吸著氣,鼻涕下來又上去、下來又上去。
她駭異地發覺自己竟嫉妒柯桑。階級之間的界限模糊了,幸運似乎去錯了地方。
那麼誰會愛上賽伊呢?
她們又試著上了堂物理課,那道題諾妮還是答不上來。
她讓賽伊帶給法官一張便條,便條中寫道:“恐怕我理科和數學水平已經不夠用了。這些科目需要給賽伊找個更稱職的老師。”
“這該死的女人真不負責任!”法官怒氣衝衝地說,炎熱的天氣讓他心浮氣躁,似乎總在提醒他的國籍。那天晚上他口述,讓賽伊寫了封信給當地學院的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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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打算聘請一名數學和理科老師,請告知貴校有意做家教的教師或高年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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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 第十三章(1)
天一直是烈日炎炎,沒過幾個星期,校長就回話說他可以推薦一個很有前途的學生,剛拿到學士學位,還沒找到工作。
這個學生就是基恩,學會計的,話不多,以前他總認為整理資料可以讓人心靜,可事實並非如此,實際上,他處理的總數越多,整理出來的資料條目愈多,他就愈加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