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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在內務部工作的印度人額定數是百分之五十,這數額從未招滿,甚至都沒有接近過。高階職位空缺,高階職位空缺。低階職位卻一向沒有空缺。

傑姆拜伊獲得獎學金進入會督學院唸書,之後乘坐斯特拉斯內弗號前往劍橋。回國後,作為內務部的成員,他被分配到烏塔普拉德什邦的某地工作,遠離家鄉。

“那時候有好多傭人,”廚子對賽伊說。“當然啦,現在只有我一個。”他十歲就開始幹活了,薪水數額只有年齡的一半——五盧比,那時他在一傢俱樂部的廚房裡做最低等的雜役,他父親是那兒的甜點師傅。

十四歲的時候法官僱了他,月薪十二盧比。那個年代,許多小常識都是必須要知道的:去下一個營地前要把一罐奶綁到奶牛的身子下面,到晚上奶就自動攪成了黃油;把傘開啟,傘尖衝下,上面蒙上蚊帳固定好,肉放在裡面,既可以隨身攜帶又不怕蒼蠅叮。

“我們總是出差,”廚子說,“一個月裡面有三週在外頭。季風時節,天氣實在太糟的時候,我們才不出去。情況許可的話,你外公總是開車,可是那一帶幾乎沒有公路,河上也不建橋,所以大多數時間他只好騎馬。偶爾也會騎大象穿過叢林地帶,蹚過急流的深水。我們走在前面,一隊牛車,上面堆滿了瓷器、帳篷、傢俱、地毯——什麼都有。佇列裡有腳伕、通訊員、一個速記員。車上還裝著放在浴室帳篷裡的行動式馬桶,牛車下面的籠子裡甚至還有雞,都是外國種的,比我知道的任何雞下的蛋都多。”

失落 第十一章(3)

“你們睡哪兒?”賽伊問道。

“我們在各個村子裡搭帳篷:給你外公的是一個大得可以給馬戲團用的臥室帳篷,還附帶浴室、更衣室、客廳和餐廳。帳篷都很大,裡面鋪著克什米爾地毯,擺著銀質盤子,你外公就算在叢林裡用餐,也要穿上黑色晚禮服,打著蝴蝶領結。”

法官盯著棋盤,早年的記憶火一般地炙烤著他,當回憶轉向他在內務部當巡回官員的日子,他不禁舒了口氣,心中略有一絲甜蜜。

工作日程安排得很緊,他不斷髮號施令,日漸氣定神閒。他享受著讓他超越階層的權力,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被這出身釘住,動彈不得——看那個速記員,還是婆羅門教的,晚上不是還得爬進旁邊那個小小的帳篷,而他傑姆拜伊,國王似的斜歪在柚木雕花大床上,床上還掛著蚊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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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 第十二章(1)

賽伊繼續在噶倫堡生活,日子一天天過去——羅拉和諾妮、波特叔叔和卜提神父、法官和廚子……直到她遇見基恩。

賽伊十六歲了。一天,諾妮發現自己已經沒法教授物理課程了,於是賽伊遇見了基恩。

那是一個燠熱難當的午後,他們坐在蒙那米的遊廊上。山這邊,小鎮的居民在酷暑中懨懨欲睡。白鐵皮屋頂被曬得噝噝作響,石頭上一條條蛇被炙烤得奄奄一息,山野繁花似錦,美如夏衫上的印花。波特叔叔坐在那兒,看著外面白花花的熱和光,鼻頭熱得出油,撒拉米香腸和乳酪也嗞嗞冒油。嚼一點乳酪,拈一片撒拉米香腸,喝一口冰凍的翠鳥牌啤酒。他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臉在陰影裡,腳仍在陽光下,他嘆了口氣:這世上一切都是正確的。基本元素相互制衡:冷和熱、液體和固體、陽光和陰影。

卜提神父在自己的牛奶場裡,奶牛嚼著草料,那單調的嚓嚓聲讓他不禁陷入沉思。犛牛奶做的乳酪該是什麼味呢……

鄰近的阿富汗公主嘆息一聲,決定就吃剩的冷雞肉了。

森太太不顧炎熱,上山往蒙那米走去,一路上興沖沖的:她在美國的女兒萌萌來信說就要為CNN工作了。她開心地想,羅拉聽了還不知道有多不快活呢。哈,她以為她羅拉·班那吉是誰?老擺個臭架子……炫耀她女兒在BBC工作……

羅拉正在花園裡摘英國西蘭花上的毛毛蟲,顯然不知道森太太正趕來報信。毛毛蟲綠白兩色交錯,長著藍色的假眼、出奇肥的腳、一根尾巴和一隻象鼻。她拈起一隻仔細瞅了瞅,心想真是了不起的生物,然後隨手扔給了一旁等候的鳥,鳥對著蟲子一啄,蟲子冒出綠色的汁液,像牙膏管被刺了一針,牙膏湧了出來。

蒙那米的遊廊上,諾妮和賽伊坐在一塊兒,面前攤著翻開的課本:中子……和質子……電子……如果——那麼——?

她們都沒搞清楚題目問的是什麼。彷彿譏誚她們似的,遊廊外烈日下的景象正把答案給她們做了絕好的圖示:帶著斑點的昆蟲彷彿受到什麼無法解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