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用這樣疏離的語氣對他說話。
見他沒有說話,羅父也不生氣,只是從一旁的花盆中採了一株素淨的白菊,遞給他,催促他上前去放在案面上:“快點去祭拜吧,祭拜完之後就趕快回去吧,這已經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了。”
羅琨眼眶一紅,幾乎落下淚來。他顫抖著手接過那白菊,默默上前放在案面上。
別了,我的前世;再見,我的父母。
我終於知道,我再沒有機會去挽回前世的這一切。
畫面一轉,他看到不算寬敞但十分乾淨整潔的青磚屋裡,他今生的父親正就著小菜喝酒,母親就坐在父親身邊做針線。然後他們好像注意到羅琨回來,俱是一臉驚喜地站起來。
羅母道:“琨兒,你怎麼回來了?”
羅琨看著羅母,半晌才喊了句:“娘。”
羅母應了一聲,又問羅琨餓不餓,說著就要去給羅琨做飯,羅琨連忙阻止,卻叫羅父攔下。
“你娘就是心裡高興,混小子,順著點你娘。”說著又高聲問羅母家裡菜夠不夠。羅母應了聲,羅父也就不管了,拉著羅琨坐在桌邊談天。
羅琨訴說著這些年來的經歷,說他的師門,他的師父,熊孩子吳獻,眼高於頂的凌昶,邪乎的葉夢斐,也說他師父的基友,以及讓他怵得慌的顧珀瑛。
他忽然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在這個世界已經有了這麼多回憶。
羅母將做好的飯菜端上飯桌,羅琨看著這些都是他愛吃的菜,紅著眼眶大口大口吃起來,羅母慈愛地坐在一邊為他夾菜,並勸他不要心急,免得噎著。
羅琨露出一個輕鬆的微笑,道:“謝謝你娘。也謝謝你,爹。”
羅父羅母衝他微笑,很快他們的身影就被白霧掩蓋。
白霧漸濃,瀰漫在羅琨身側。周圍的聲音慢慢遠去,濃重的黑吞噬了翻滾在身體周圍的濃霧,繾綣地纏上羅琨的腳踝,以溫柔的力道將他向下拖拽,誘惑著羅琨墜落。腳下的路已經崩塌傾斜,自亙古而來的風拍打在臉頰上,一陣陣割裂的疼。羅琨想喊,想大叫,一張嘴就被灌了一口風,只能無聲而劇烈的咳嗽。
羅琨不斷下墜,忽然一點幽藍的光自黑暗中亮起,晃晃悠悠地向他飄來,他伸出手,那光點幻作一隻眼,冷漠地與他對視,將他扯入一場荒唐而深沉的酣眠。
記憶如同一條奔湧於洪荒中的河,混著滾滾黃沙向遠處咆哮而去。
童年家庭雖然美滿,但困苦貧窮一直困擾著這個平凡的家庭,十三歲突如其來的幸運,給這個在山村裡出生長大的孩子帶來一個全新的世界。他感到無比的震驚和新奇,同時也感到深深的自卑。儘管他平時已經足夠努力,但作為大師兄,他的人緣不如二師弟,天賦修為不如三師弟。師父對他不曾有過多的關注,二師弟和他不親,三師弟看不起他,他溫和的性情成了別人欺負的最好藉口。對此他並不敢表示不滿,他怕當他將這些情緒說出口,他就會被趕出門,他和他的父母從此回到那個貧困的小山村,重新過上那種每日裡勞作不歇、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他已經不想再看見父親因偶爾能大口吞嚥劣質白酒而滿足的神情,也不想再看到母親為補貼家用而多接一些活計勞作到深夜的疲憊。
他在這樣的情緒裡煎熬著,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天真爛漫的小師妹出現。小師妹那樣溫柔善良,從不因為他不如別人而看不起他,會甜甜地喊他大師兄,對他笑得無比溫暖。他想,也許從那時起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可愛的小師妹,可是他那樣渺小,就如同小師妹腳底的泥,又有什麼資格去追求小師妹呢?他只能默默守著小師妹,看她對他叔叔的徒弟暗生情愫,從此一顆心都落在那人身上。
他以為他的一輩子都會這樣子了,可三師弟突然的瘋狂打亂了他的平靜。當小師妹哭著衝進師父的洞府,聲淚俱下地指責三師弟對她情郎的傷害,雖然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忽然意識到,在這一天,同門反目,他只能選擇他們兩人其中的一個。他嚥下心裡的苦,站在小師妹那一邊,看著三師弟毫不留戀地轉身,風輕雲淡地前往思過峰,默默在心裡對他說抱歉。
其實他也明白,三師弟並不需要他的抱歉。
自那之後,他變得沉默,時常走神,對世事漠不關心,整日裡不是在閉關就是坐在竹林旁的水潭邊發呆,即使是小師妹前來看他,他也很難露出笑容。而他一向認為對他很好的小師妹,卻彷彿毫不知道他的變化,每次來找他,不是在訴說她與那人的甜蜜,就是在訴說又有女人纏上了那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