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極是奇特,雖名叫紫陽,卻給人陰森森的感覺,從腳底板兒下面往上一股股冒著寒氣。山上並沒有特別高大的樹木,植被以灌木為主,大部分只能長到人的膝蓋上方几寸位置,偶爾有幾棵高些的,也長著古怪的形狀,像海藻一樣綿軟的枝條垂到地面上,向外伸展著,彷彿在等待獵物的降臨。更怪異的是,在灌木叢之間,長著茂盛的荒草,地表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青綠色苔蘚和地衣,腳一踩粘滑無比,向外冒出淺青色的汁液,悄無聲息地向四周流淌。
修士五感極是敏銳,像羅琨此等神識比同境界人強大太多的修士,五感更是敏銳。羅琨能感覺到,如果此時前來的修士都安安靜靜等待秘境開啟,那四周圍將是死一般的寂靜。沒有鳥鳴,也沒有蟲子的叫聲,可是在羅琨神識籠罩的範圍之內,分明看到羽翼有些透明的青色鳥兒自灌木叢上飛過,落在那古怪的樹上,悠然自得地整理著自己油光水滑的美麗羽毛;淺褐色的不知名小蟲在荒草中爬來爬去,不時鑽回地面下的洞穴裡。
古怪而邪性的一座山。
然而這樣一座山,卻沒有給羅琨不好的感覺,是以羅琨即便心裡疑惑,也不曾提起。
等待了大約一頓飯的時間,紫霄秘境終於到了開啟的時間。
紫霄秘境每次開啟不過半個時辰,進入秘境的弟子只能在裡面呆上兩個月,兩個月後,還活著的弟子會自動被傳送到出口的位置。而紫霄秘境只接納練氣期的弟子,但凡高階修士,就算是用秘法暫時降低了修為,也會被發現並燒成飛灰。
開啟的時間一到,就看到秘境入口位置的天空上閃過一陣霞光,接著入口處便起霧了。這霧來的詭異,好像自天地間突然出現,又好像本來就在那裡。待濃霧散去後,那入口處出現一個透明的光屏,一圈一圈向外擴散著波紋。
秘境開啟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等到一位長老示意可以進去之時,大家便爭先恐後地踏入那光屏。
而羅琨正準備踏入光屏之時,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一下就和本該一隊的幾位端陽峰弟子散開了。
一陣天旋地轉後,羅琨跌坐在一片青山綠水之間,揉著被摔疼的屁股,感到一陣憋屈。這事兒不用想,他孃的肯定是他那幾個師弟妹給招惹來的。
他羅琨是包子了點,好脾氣了點,但也不至於慫到這地步任人欺負吧?他見天的照顧這個照顧那個,這個那個還不消停,整日裡惹禍,最後還得他跟在屁股後面給收拾爛攤子。結果出個門就遇到這樣的事兒,要都是這樣,他還幹不幹正事兒了?他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在自家師門地位都快淪落到地板下面了,越想越不舒坦,只得恨恨地尋摸著也不知道是哪個貨膽子這麼大,叫他逮著定給他好看。
順了會兒氣,羅琨心裡終於舒服了點,從地上爬起來,觀察著四周圍的環境。
他掉落的地方似乎森林的邊緣,一面是湖,一面是成群的參天巨木,腳下盛開著不知名的野花,遠處傳來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鳥鳴。回想著蒼辰真人給的地圖,羅琨赫然想起,此處地圖中並無記載。他一下緊繃起身體,放出遠超於同階層人的神識進行探查,卻愕然發現方圓數十里一隻妖獸也沒有,只有一地的靈草礦石,年份還不低。
羅琨皺皺眉仔細探查了周圍的環境,確定此處不是一處天然的幻境,就是紫霄秘境傳承之地的藥園。
俗話說得好,撐死膽兒大的,餓死膽兒小的,羅琨本身並非果斷的人,此刻卻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血湧上腦門子,一下子衝進森林裡。
當他踏進藥園邊緣的那一刻,周圍漸漸浮起的白霧,這裡確實是一處幻境!
從不知何處傳來喧鬧的人聲和低低的啜泣聲,彷彿從一場大夢裡醒來,羅琨有點反應不過來。他眯了眯眼睛,看著懸掛在靈堂頂端的黑白相片,相片上的人衣著乾淨整齊,眉目溫柔,他忽然意識到那是前世的自己。
這個葬禮其實很簡陋,他的父母是很普通的工人,經濟條件其實並沒有那麼寬裕,來的人也不算多,但好歹是讓身死的羅琨有了一處安身之地。他的父親穿著一身黑色西服,打著黑領帶,站在供桌旁,脊樑挺得筆直,一如他本人的性格;他的母親則穿著黑色的連衣裙,弓著身子在旁邊哭泣。兩個人看起來好像老了幾十歲。
羅琨抿著唇,慢慢走向靈堂。
羅父羅母看到羅琨過來,向他打招呼:“你好。你也是來參加葬禮的?”
羅琨張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有點茫然地看著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