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在那裡怎麼折騰,大都督任命哪個不怕死的去做縣令、知州,官員和儒林們都不關心。但兩廣不同,特別是臨海的欽州、雷、廉、化、廣、惠等十數州,與北元已不接壤,又背靠大海,隨時能得到破虜軍水師照應,一下子成了大夥眼裡的肥肉。那些地方被冷麵閻羅杜滸梳理過一遍,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早已被掃蕩乾淨,治政之時,沒有地方豪強擎肘,也沒有前人功績比較,如白紙塗墨,想怎麼著筆就怎麼著筆。
一時間,試圖真心真意為國出力的;打著擴充套件家族勢力居心的;還有認為自己才華被埋沒多年,試圖有所施展的,都把眼睛盯到了吏部。盯得新任吏部尚書趙時俊叫苦不迭,三天兩頭架起馬車朝福建大都督府跑。
“丞相大人,您還是讓末將回來當參謀吧。再這樣下去,末將就算不被諸位大人的吵嚷聲煩死了,早晚也得被劉閻王抓起來喝早茶!”趙時俊堵在文天祥日常處理政務的房間內,不停地哀求。
他的哥哥趙時賞於文天祥有救命之恩,他本人又是所剩無己的趙家皇族,所以跟文天祥說話時沒那麼多忌諱,想提什麼就提什麼。
“怎麼,才半個月就受不了了,難道做個吏部尚書,比提刀子上戰場還危險麼?”文天祥笑著問道。《臨時約法》透過後,短時間內吏部和刑部承受的壓力最大,所以他才舉薦了趙時俊這個皇親國戚去頂吏部尚書的缺。有皇家血脈支撐者,即便有人想下套陷害趙時俊,也要考慮考慮失敗後的結果。
“上戰場,都是明刀明槍,死了不過痛一下。當尚書,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您也知道,咱們大宋別的不多,就是官兒多。眼下從北方湧到福建來知縣、知州,太守,一抓一把。朝堂上還有那麼多御史、侍郎、員外等著補地方實缺,僧多粥少,自然想盡各種辦法走門路。末將自從上任以來,除了皇上和太后,幾乎所有人都私下向我這遞過帖子,為了當上個官,什麼上不了檯面的招數都使。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苗將軍在海上把他們丟下去,免得到了陸地上來現眼!”趙時俊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對同僚們的舉止非常不齒。
隨著由蒲家花園改建的行宮瀕臨竣工,寄居在流求一年多的行朝也開始陸續向泉州搬遷。《臨時約法》規定,各部官員今後統一歸大都督府領導,一些在戰時用不到的部門和人員要儘快裁撤,以減少國庫支出。因此,很多官員,特別是禮部、兵部和工部,本來裡邊的職位就形同虛設,只是跟在皇帝身後混飯吃。這下更是成為了裁撤的重點照顧物件,與丞相府相應部門合併後,多出了一堆沒了實際權力,只剩下虛銜的官兒來。
大宋素來有養閒官的習慣,優厚的待遇和無所事事的虛位,讓很多人心懷感激,在危難難時刻,這些人亦不肯拋棄皇室獨自逃生。如今皇家大權旁落,丞相府不肯如和平時期一樣如數給閒官支付俸祿,很多人就萌生了出來做事的念頭。
最關鍵一點是,北元主力被陷在遼東無法拔足,大宋復興的前景看好。此刻當官,哪怕是小小縣令,亦是開國元勳。縱使不能凌煙閣上題名,青史上也能重重留下一筆。況且大都督府崇倡高薪養廉,對有實職的官員薪水支付得非常封厚,到了任上,即便做不得千古名臣,幾輩子得衣食亦有了著落。
《臨時約法》規定,知縣以上等級的官員,任命權在丞相,推薦權在吏部,所以,面臨“失業”的官員紛紛找趙時俊走門路。但一直追隨在文天祥身邊的趙時俊卻清醒地知道,文丞相對屬下很信任,卻不會放棄監察。為了不讓劉子俊找上門來,他乾脆從泉州跑到福州,一方面向文天祥訴苦,尋求解決方案。另一方面避免收受賄賂,買官粥爵的嫌疑。
文天祥嘆了口氣,沒立刻回答趙時俊。他又遺憾地想到了夭折的選舉制度。如果不是百官和部下全力阻撓,地方官員委派哪裡會生出這多麻煩。但時代侷限就是時代侷限,自己總不能拿著鋼刀來逼迫大夥接受選舉。這一步,既然已經退了,就只能尊重現實。況且在一進一退之間大都督是最大的受益者,如今重整大宋各方勢力的機會已到,官員任命,是個難得的契機。
“要不,咱們丞相府擬一份名單,把那些冗官擇才而用!”趙時俊見文天祥不說話,試探著問道。
文天祥依然沒有說話,目光落在陳龍復送來的石碑紙樣上。這是丞相府專門撥款,準備在各大州、府衙門前,和交通要道口豎立的《臨時約法》碑。約法內容,將一字不落刻在石碑上,為了體現約法的鄭重,陸秀夫親自執筆書寫了每個字。
‘如果苗春當年少救幾個官員出來就好了,免得這幫白眼狼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