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正中心,是福州大都督府。當年宋主在這裡即位,改大都督府為垂拱殿,便廳為延和殿。宋主入海後,王積翁的宣慰使府就佔據了這裡。殿前寬闊的青磚廣場周圍,擠滿了圍觀的百姓。有的是沒見過傳說中的探馬赤軍什麼樣,特地來看熱鬧。更多的卻是王積翁命令屬下強行驅趕來向完顏靖遠表示歡迎,宣示福州對元庭忠心的。
“看,來了!來了!”有人小聲說道。細細密密的馬蹄聲從大街上傳來,街角處,閃幾匹健馬,大元的旗號刺痛大夥的眼睛。
“跪下,跪下,點香,點香”,有新附軍在人群中喊道。人們被推搡著,無奈地跪到地上,將點燃的香火舉過頭頂,伏俯不動。
王積翁興高采烈地從人群前走過,邊走,邊高興地向身邊的完顏靖遠介紹,“完顏將軍請看,闔城百姓聽說您前來幫助他們抵禦文瘋子,都趕來迎接您了,下官勸都勸不回去!”
“嗯”,完顏靖遠遠高興地點頭,馬鞭衝著人群指指點點。剛才他從官街上走過,路兩邊也是這個景象。只要有店鋪,大門肯定是敞開著,店鋪的主人和夥計跪在路邊,擺著香案,繚繞著已經燻黑了的順民證明。
“看來王大人很會治理百姓啊。”探馬赤軍中,一些將領笑著點頭。自從主帥下船,他們就收起了冷麵孔,漸漸與前來迎接的本地軍官彼此間聊著天南地北的奇聞,氣氛漸漸融洽。
“那是,咱王大人畢竟治理此地多年,對此地風土,人情,無一不知,無一不曉。”王積翁帳下的幕僚答道。出城之前,宣慰使大人曾經囑咐過大夥,一定將探馬赤軍的大爺們招呼好。作為同氣連枝的部屬,他們怎敢不盡力。雖然這些分不清民族的探馬赤軍官話說得生硬些,人也看著兇巴巴的,但是看上去很講理,不像傳說中那樣蠻惡。
說話間,將領們已經到了延和殿前。飯菜的香味從殿中飄出來,伴者風鑽進人的鼻孔。
“完顏大人,請“,王積翁跳下馬,做了個恭迎的手勢。士兵們自有專人安排,他今天要盡地主之宜,在延和殿中款待探馬赤軍和新附軍的高階將領。
“不急,我臨來時,丞相還有一道手諭,讓我當眾宣讀。”完顏靖遠帶了帶馬頭,與王積翁拉開幾步距離,似笑非笑地說道。
“是給下官的麼,如此,下官接令”,王積翁愣了一下,整頓官衣,正色答道。心裡猛然間有些忐忑,不知江西省右丞達春,葫蘆裡賣得什麼花樣。
“如此,請福州城大小官員接丞相手諭”,完顏靖遠笑了笑,從猴子鎧的護心鏡下,取出一塊羊皮。
掃了一眼猴子鎧,王積翁忐忑的心又落回肚子。猴子鎧是天下名甲,只有世代相傳的西夏將領手中才有,其他地方的將軍,想買都很難買到。
“大帥千歲,千歲,千千歲”王積翁躬身施禮,對著完顏靖遠手中的羊皮。
“千歲,千歲,千千歲”,福州城官員們在王積翁身後排好,一起躬身。
“丞相有令,福州王積翁、王世強、李雄、楊慰士等,守土不利,喪城失地。又勾結外敵,消極避戰。著令奪去官職,押入牢中候審。若有抗拒,立斬不赦,不得有誤。景炎三年四月…”
“什麼?”王積翁大聲抗辯,剛要申訴自己並非消極避戰,猛然聽到後邊的景炎年號,跳起來,轉身就向士兵身後跑。
完顏靖遠雙腿一磕馬肚子,戰馬前衝幾步,從福州官員們的頭頂上颼地一下躍過。三步之間,已殺到王積翁背後。左手擎令,右手掄刀,在風中一拖。
“噗”,血一下子從王積翁的脖子間竄將起來,無頭的屍體繼續跑出數步,才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
“不服從者,殺”,張唐在隊伍中喊道。扮做探馬赤軍,裝了一天党項人、契丹人的破虜軍士兵們抽出馬刀,毫不客氣地衝進福州官員的隊伍。校場上,立刻響起一片絕望的哭喊。剛剛要逃走的官員們被戰馬追上,或被砍翻,或被踏倒。
幾個機靈者見事態不妙,高舉著雙手,跪在了地上。
“降者不殺,留著文大人親自審他們”,假扮的新附軍將領中,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來,及時地制止了殺戮。
“陳龍復?”福州名流楊慰士狐疑地從地上抬起頭,剛好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想不到吧,老夫會也會撒謊騙人”,陳龍復得意地從頭上揪下皮盔,露出光禿禿的腦袋。
跪在地上的百姓聽見了,不明所以。顫抖著,匍匐著,口中念著各路神仙的祈禱,“大慈大悲,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