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醫生必須經歷的過程,也是一個醫生成長的過程。做醫生的經歷使我能更加理解別人,因此,無論在醫術上,還是做人上,病人都是我們的老師,我們都應該說聲“謝謝”,無論他是多麼麻煩的一個病人。
意想不到的信任(1)
雖然畢業時間不長,但白大褂與聽診器的新鮮感已被實實在在的工作窘境弄得煙消雲散。偏偏此時,我遇到了這位系統性紅斑狼瘡的患者,確切地說,是遇到了她的父親——一個著實令我難忘的人。
由於患者家屬一開始不同意進行腎活檢,我們只能依據臨床表現和理化檢查判斷病情及預後。患者在應用激素及環磷醯胺兩週後,腎病症狀仍無緩解,故此,科裡決定透過血液超濾來清除過多的體液瀦留。在深靜脈置管後的治療過程中,併發了穿刺部位的滲血,更糟糕的是血滲向了難以即刻發現的背部。儘管注意到了治療過程中的低血壓現象,但穿刺區域性並未發現異常,直到治療結束後患者血壓仍無上升時,才發現穿刺同側的背部軟組織有些腫脹。
繼之而來的治療過程是一絲不苟的,補液、止血等等。她父親雖有怨氣,但並未干涉治療,縱使如此,我心裡明白,病情穩定後這位父親決不會善罷甘休,因此我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希望別再出岔子。
幾天後,病人終於平穩了,但她父親依然陰沉著臉,我心裡也在不停地打鼓,不知這場風雨何時會爆發。終於,那天我值班,當辦公室裡就剩我一個人時,她父親坐到了對面。
“你們的失誤讓患者遭了不少罪,你們有責任。”他陰沉著臉。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但總得據理力爭,有錯我承認,但沒有過錯不能輕易低頭。“滲血本身就是深靜脈穿刺的併發症,有時無法避免;因為滲血的部位不同,難以馬上發現也是實情。重要的是發現確屬滲血併發症後我們已經積極補救。”
“好,併發症無法避免,這我也承認,”他依然面沉似水,“經過這一個月的治療好像沒什麼效果。”
“目前診斷是明確的,治療方案已經確定,至於療效因人而異,見效時間當然不會一樣。”我生怕說錯什麼。
“那你們的方案是怎麼定的?是不是你當大夫的說用半斤激素就半斤,說給八兩就八兩?”
“關於藥物應用我們是明確按照治療原則來的。對於已行腎活檢的病人,可以按照病理型別指導用藥;沒有腎活檢的病人也有統一的用藥方案。入院之初我已建議您行腎活檢,但您不同意,所以只能按照激素常規用量進行治療,並且因為沒有病理證據,見效時間長短及預後情況我們也無法確切估計。”
……
在那近三十分鐘的時間裡,我感覺對面坐著的更像是一位律師或法官。我說的每一句話必須要考慮清楚才可以說,當然不是推卸責任,更不能一味迎合,而是要以理服人。好幾次,我看到他把我說的話都記了下來。
以後,他不再和我討論什麼治療方案了,而是全力配合治療。治療很快見效,患者可以出院了。我也暗自慶幸,終於可以不用整天絞盡腦汁合計怎麼說話了。
出院前一天,他突然拿著幾張化驗單找我,叫我幫忙看看。我大概看了一下,心肌酶譜升高,心電圖廣泛ST…T改變,但沒有具體定位,我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心肌炎?”
他還是沉著個臉,“孩子只是感冒了,沒有心絞痛啊,是心肌炎麼?”
“心肌炎往往併發於感冒等病毒感染之後,儘管沒有症狀,但這幾樣檢查是很支援的,不能掉以輕心啊。”
他還是面無表情,沉默了幾秒鐘。那幾秒鐘簡直令我窒息,我生怕說錯什麼把別的醫生給陷進去。
“我覺得你說的在理,我相信你。”
太出乎意料了,那個咬文嚼字而且動不動就拿筆記錄的人會相信我?
“我女兒的事情確實很令我氣憤,我已經把大面積皮下淤血的照片拍了下來;我曾想著從你這個工作時間不長的小醫生嘴裡得到些對我有利的資訊。但那天你說的話的確很合情理,而且你的態度不卑不亢。如果你那天一味地推卸責任,我肯定會鬧到底。既然你也說是心肌炎,那我就聽那個醫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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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想不到的信任(2)
那一刻,我竟然無言以對。他會相信我?他出門時,我彷彿見到那向來陰沉的面孔上浮出了笑容。
在內心深處,我也感謝他。正因為他的咬文嚼字促成了我的謹慎。他讓我明白,工作中不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