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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他隨之告訴我阿黛勒是法國歌劇演員塞莉納·瓦倫的女兒,他對這位歌劇演員,一度懷著他所說的“grandepassion”。而對這種戀情,塞莉納宣稱將以更加火熱的激情來回報。儘管他長得醜,他卻認為自己是她的偶像。他相信,如他所說,比之貝爾維德爾的阿波羅的優美,她更喜歡他的“tailled'athlete”。

“愛小姐,這位法國美女竟鍾情於一個英國侏儒、我簡直受寵若驚了,於是我把她安頓在城裡的一間房子裡,配備了一整套的僕役和馬車,送給她山羊絨、鑽石和花邊等等。總之,我像任何一個痴情漢一樣,開始按世俗的方式毀滅自己了。我似乎缺乏獨創,不會踏出一條通向恥辱和毀滅的新路,而是傻乎乎地嚴格循著舊道,不離別人的足跡半步。我遭到了——我活該如此——所有別的痴情漢一樣的命運。一天晚上,我去拜訪塞莉納。她不知道我要去,所以我到時她不在家。這是一個暖和的夜晚,我因為步行穿過巴黎城,已很有倦意,便在她的閨房坐了下來,愉快地呼吸著新近由於她的到來而神聖化了的空氣。不——我言過其實了,我從來不認為她身上有什麼神聖的德性。這不過是她所留下的一種香錠的香氣,與其說是神聖的香氣,還不如說一種麝香和琥珀的氣味。我正開始沉醉在暖房花朵的氣息和瀰漫著的幽幽清香裡時,驀地想起去開啟窗門,走到陽臺上去。這時月色朗照,汽燈閃亮,十分靜謐。陽臺上擺著一兩把椅子,我坐了下來,取出一支雪茄——請原諒,現在我要抽一支。”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同時拿出一根雪茄點燃了。他把雪茄放到嘴裡,把一縷哈瓦那煙雲霧噴進寒冷而陰沉的空氣裡,他繼續說:

“在那些日子裡我還喜歡夾心糖,愛小姐。而當時我一會兒croquant”(也顧不得野蠻了)巧克力糖果,一會兒吸菸,同時凝視著經過時髦的街道向鄰近歌劇院駛去的馬車。這時來了一輛精製的轎式馬車,由一對漂亮的英國馬拉著,在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景中,看得清清楚楚。我認出來正是我贈送給塞莉納的‘voiture’。是她回來了。當然,我那顆倚在鐵欄杆上的心急不可耐地跳動著。不出我所料,馬車在房門口停了下來。我的情人(這兩個字恰好用來形容一個唱歌劇的情人)從車上走下,儘管罩著斗篷——順便說一句,那麼暖和的六月夜晚,這完全是多此一舉。——她從馬車踏步上跳下來時,我從那雙露在裙子下的小腳,立刻認出了她來。我從陽臺上探出身子,正要響響地叫一聲‘MonAnge’——用的聲氣光能讓情人聽見——這時,一個身影在她後面跳下了馬車,也披著斗篷。但一隻帶踢馬刺的腳跟,在人行道上響了起來,一個戴禮帽的頭正從房子拱形的portecochere經過。

“你從來沒有嫉妒過是不是,愛小姐?當然沒有。我不必問你了,因為你從來沒有戀愛過。還沒有體會過這兩種感情。你的靈魂正在沉睡,只有使它震驚才能將它喚醒,你認為一切生活,就像你的青春悄悄逝去一樣,也都是靜靜地流走的。你閉著眼睛,塞住了耳朵,隨波逐流,你既沒有看到不遠的地方漲了潮的河床上礁石林立,也沒有聽到浪濤在礁石底部翻騰,但我告訴你——你仔細聽著——某一天你會來到河道中岩石嶙峋的關隘,這裡,你整個生命的河流會被撞得粉碎,成了漩渦和騷動,泡沫和喧譁,你不是在岩石尖上衝得粉身碎骨,就是被某些大浪掀起來,匯入更平靜的河流,就像我現在一樣。

“我喜歡今天這樣的日子,喜歡鐵灰色的天空,喜歡嚴寒中莊嚴肅穆的世界,喜歡桑菲爾德,喜歡它的古色古香,它的曠遠幽靜,它烏鴉棲息的老樹和荊棘,它灰色的正面,它映出灰色蒼穹的一排排黛色窗戶。可是在漫長的歲月裡,我一想到它就覺得厭惡,像躲避瘟疫滋生地一樣避之不迭:就是現在我依然多麼討厭——”

他咬著牙,默默無語。他收住了腳步,用靴子踢著堅硬的地面,某種厭惡感抓住了他,把他攫得緊緊的,使他舉步不前。

他這麼突然止住話頭時,我們正登上小路,桑菲爾德府展現在我們面前。他抬眼去看城垛,眼睛瞪得大大的。這種神色,我以前和以後從未見過。痛苦、羞愧、狂怒——焦躁、討厭、僧惡——似乎在他烏黑的眉毛下漲大的瞳孔裡,暫時進行著一場使他為之顫慄的搏鬥。這番至關重要的交戰空前激烈,不過另一種感情在他心中升起,並佔了上風,這種感情冷酷而玩世不恭,任性而堅定不移,消融了他的激情,使他臉上現出了木然的神色,他繼續說:

“我剛才沉默的那一刻,愛小姐,我正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