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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把我從那兒掙開,幾乎等於要我的命。我並不在乎時間的流逝——不在乎上午轉為下午、下午轉為晚上的變化。我觀察別人進出房間,甚至還能分辨出他們是誰,能聽懂別人在我身旁所說的話,但回答不上來。動嘴唇與動手腳一樣不行。傭人漢娜來得最多,她一來就使我感到不安。我有一種感覺,她希望我走。她不瞭解我和我的處境,對我懷有偏見。黛安娜和瑪麗每天到房間來一兩回。她們會在我床邊悄聲說著這一類話:

“幸好我們把她收留下來了。”

“是呀,要是她整夜給關在房子外面,第二天早晨準會死有門口。不知道她吃了什麼苦頭。”

“我想象是少見的苦頭吧,——消瘦、蒼白、可憐的流浪者!”

“從她說話的神態看,我認為她不是一個沒有受過教育的人、她的口音很純。她脫下的衣服雖然溼淋淋濺了泥,但不舊,而且很精緻。”

“她的臉很奇特,儘管皮包骨頭又很憔悴,但我比較喜歡。可以想見她健康而有生氣時、面孔一定很可愛。”

在她們的交談中,我從來沒有聽到她們說過一句話,對自己的好客,表示懊悔,或者對我表示懷疑或厭惡。我得到了安慰。

聖·約翰先生只來過一次,他瞧著我,說我昏睡不醒是長期疲勞過度的反應,認為不必去叫醫生,確信最好的辦法是順其自然。他說每根神經都有些緊張過度,所以整個機體得有一段沉睡麻木的時期,而並不是什麼病。他想象我的身體一旦開始恢復,會好得很快。他用幾句話表示了這些意見,語調平靜而低沉。他頓了一下之後又加了一句,用的是一個不習慣於長篇大論的人的語調:“一張不同一般的臉,倒沒有庸俗下賤之相。”

“恰恰相反,”黛安娜回答,“說實話,聖·約翰,我內心對這可憐的小幽靈產生了好感。但願我們永遠能夠幫助她。”

“這不大可能,”對方回答,“你會發現她是某個年輕小姐,與自己朋友產生了誤會,可能輕率地一走了之。要是她不固執,我們也許可以把她送回去。但是我注意到了她臉上很有力的線條,這使我懷疑她脾氣很倔強。”他站著端詳了我一會,隨後補充說,“她看上去很聰明,但一點也不漂亮。”

“她病得那麼重,聖·約翰。”

“不管身體好不好,反正長得很一般。那些五官缺少美的雅緻與和諧。”

到了第三天我好些了,第四天我已能說話,移動,從床上坐起來,轉動身子。我想大約晚飯時間,漢娜端來一些粥和烤麵包。我吃得津津有味,覺得這些東西很好吃——不像前幾天發燒時,吃什麼都沒有味道,她離開我時,我覺得已有些力氣,恢復了元氣。不久,我對休息感到厭膩,很想起來動動,想從床上爬起來。但是穿什麼好呢?只有濺了泥的溼衣服,我就是那麼穿著睡在地上,倒在沼澤地裡的,我羞於以這身打扮出現在我的恩人們面前。不過我免掉了這種羞辱。

我床邊的椅子上擺著我所有的衣物,又幹淨又幹燥。我的黑絲上衣掛在牆上。泥沼的印跡已經洗去,潮溼留下的褶皺己經熨平,看上去很不錯了,我的鞋子和襪子已洗得乾乾淨淨,很是象樣了,房子裡有流洗的工具,有一把梳子和一把刷子可把頭髮梳理整齊。我疲乏地掙扎了一番,每隔五分鐘休息一下,終於穿好了衣服。因為消瘦,衣服穿在身上很寬鬆,不過我用披肩掩蓋了這個不足。於是我再一次清清爽爽體體面面了—一沒有—絲我最討厭、並似乎很降低我身份的塵土和凌亂——我扶著欄杆,爬下了石頭樓梯,到了一條低矮窄小的過道,立刻進了廚房。

廚房裡瀰漫著新鮮麵包的香氣和熊熊爐火的暖意。漢娜正在烤麵包。眾所周知,偏見很難從沒有用教育松過土施過肥的心田裡根除。它象野草鑽出石縫那樣頑強地在那兒生長。說實在,起初漢娜冷淡生硬。近來開始和氣一點了,而這回見我衣冠楚楚,竟笑了起來。

“什麼,你已經起來了?”她說,“那麼你好些了。要是你願意,你可以坐在爐邊我的椅子上,”

她指了指那把搖椅。我坐了下來。她忙碌著,不時從眼角瞟我。她一邊從烤爐裡取出麵包,一面轉向我生硬地問道:

“你到這個地方來之前也討過飯嗎?”

我一時很生氣,但想起發火是不行的,何況在她看來我曾像個乞丐,於是便平心靜氣地回答了她,不過仍帶著明顯的強硬口氣

“你錯把我當成乞丐了,跟你自己或者你的小姐們一樣,我不是什麼乞丐。”

她頓了一下後說:“那我就不大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