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是他們靈魂的聖地,朝廷是土司實惠的來源。當朝廷的軍隊開到藏區,到處都是反抗他們的敵人,連水都找不到一口喝,更不用說得到人馬糧草之類的補充了。這時康菩家族的人手捧哈達,帶著美酒和良馬,出現在大軍的面前。即便你只出了不到一百人的差役,送去三五十匹駑馬,戰事平定後,大皇帝硃筆一揮,被征服的土酋部落就屬於康菩家族了,有時康菩家族人手緊得甚至把身邊的僕人都派出去當大頭人。
於是,古老的康菩家族就有了一條祖訓:要擴充自己的領地,把貢品和歸順之心一齊送到遙遠的朝廷。
朝廷一高興,不僅分封成片的土地,還為康菩土司加官晉爵,什麼“奔不兒亦思剛百姓”、“安撫司”、“宣慰司”、“一品頂戴”,中國幾個朝代的官職康菩家族都有,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官,歷輩康菩土司都只在乎領地、牛羊和人口。而皇帝親手題寫的嘉獎燙金匾額,常常被擱在一邊。不是不重視,忘記了祖先的戰功,而是康菩家族始終以流著康巴人的血而自豪,要是從*喇嘛那邊賞賜的一樣東西,哪怕只是一隻銀碗,他們也會恭敬地供奉在佛龕上的。 。 想看書來
託彼特紀(9)
幾百年來,依靠朝廷的力量和康菩家族的智慧,他們取代了朗頓家族,成為這雪山下的王。康菩土司頒佈規矩、制定稅賦、劃定邊界、擁有軍隊、發動戰爭,確定誰是奴隸,誰是平民,誰可以活,誰該去死。一隻山鷹在康菩家的領地上飛翔,不是飛幾天才能飛到邊界的問題,而是它飛來飛去,翅膀下的大地都屬於康菩家族。
只有兩件事情,康菩家族必須心懷敬畏,一是卡瓦格博神山,一是阿墩子縣的朝廷駐軍。作為卡瓦格博神山的後裔,這座高聳的雪山就是康菩家族在神界的寄託,在俗界的象徵。而這些年國民政府勢力強大了,不信佛教的漢人縣長派過來了,不怕魔鬼的軍隊也派過來了,連洋人喇嘛也跟著跑來了。康菩·仲薩土司當然知道:主子做的事情,哪怕你多麼不高興,你最好保持沉默。
因此,當手下的人問康菩·仲薩土司,該不該抽刀出鞘時,他唯有斜靠在床上吸鴉片,把屈辱化解在那飄散的煙霧中。蠢驢!康巴人的刀是可以隨便拔出刀鞘來的嗎?你殺了一個洋人,另外的洋人便騎著炮彈來報復,他們的身後站著漢人的軍隊和大炮。一個土司現在可以隨便對漢人發動戰爭嗎?
可是,瀾滄江上游的野貢土司派人傳來了戰書,說尊貴的野貢家族從來沒有受到過如此的侮辱,下了彩禮的婚事竟然要反悔。野貢土司傲慢地說:請餵飽你們的戰馬,準備好你們的刀槍吧。
康菩土司只得糾集自己手下的十八個頭人,讓他們各自徵集“門戶兵”,準備迎戰。誰知和野貢土司的戰火還沒有打起來,一個叫索南旺堆的大頭人和康菩土司的另一個勁敵、大強盜格桑多吉的人馬卻打了一仗,並且俘獲了格桑多吉。康菩土司得到這個好訊息後,立即叫人把強盜格桑多吉帶來,他要用他來祭刀,既沖沖最近的黴運,也鼓舞手下人計程車氣。
這個強盜格桑多吉可是瀾滄江峽谷地區有名的人物,在土司貴族和商旅眼裡他是魔鬼,而在老百姓口中他卻是人人交口稱讚的大英雄,其傳奇經歷和格薩爾王的故事一樣傳得廣。人們說,格桑多吉十三歲去當強盜,十七歲就成為強盜首領,擁有幾十號人馬;十八歲那年,他打敗了康菩土司的馬幫武裝,搶了他們從印度販運回來的一批貨物,土司三十多人的馬幫護衛隊,燒壺茶的工夫,就被他打敗了。格桑多吉由此和康菩家族結下仇怨。關於他的傳聞,最為神奇的並不是他打仗的英勇,而是在情場上的刺激和恐怖,人們說凡是和他睡過覺的姑娘,大都活不過兩三年。可總是有無數的姑娘去找他,甚至那些當媽媽的也把女兒送去,她們心甘情願地以自己女兒的生命,為家族留下一個英雄的種。
格桑多吉被粗大的鐵鏈拴著押進康菩土司的廳堂時,房子裡所有的東西都在抖動,從神龕上供奉的聖水碗、佛像、朵瑪,到地板、火塘上架著的大鍋、樑柱,甚至牆上掛著的一塊老虎皮,也在瑟瑟發抖。那隻老虎已經被獵殺了二十多年了,眼下彷彿也對一個英雄的到來充滿敬畏。他的頭髮從頭頂衝到肩膀上,像瀾滄江裡一個短而急促的波浪;他的血管裡流淌的熱血也奔騰如瀾滄江,因為看他從額頭到手臂,再到腳背上暴漲畢露的血管,你就知道,一個人的熱血飛揚起來,可以像瀾滄江一樣衝出一條大峽谷。
“嘿嘿,兒子,你長大了,來搶你父親啦。”康菩土司冷笑道。
託彼特紀(10)
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