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人,就是鳥兒韓的兒子鸚鵡韓,他依靠飼養、繁殖、培育新品種鸚鵡發家致富,並在他老婆耿蓮蓮的幫助下大出風頭,然後鋃鐺入獄。 鳥兒韓在沙樑上埋葬了母親,提著彈弓,操著異鄉口音,在大街上罵了兩個來回。他向村人們表達了這樣的意思:我現在是光棍一條,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希望大家能相安無事。有癆病六瞎掉的雙眼和樊三大爺的豁耳朵為例,村裡人誰也個願再去出頭。何況,我三姐說,人家把孃的命都搭上了。 從此,外鄉人和村裡人便心存芥蒂和平相處了。我三姐與鳥兒韓幾乎每天都在初次相贈雙鷓鴣的地方相遇,起初還像偶然相逢,後來便成為田野約會,不見不散。三姐的雙腳把那塊地方踩得寸草不生一片白淨。鳥兒韓每次都不說話,扔下鳥兒便走。有時是兩隻斑鳩,有時是一隻野雞,有一次,他扔下了一隻身高背闊、足有三十斤重的大鳥。三姐費了很大勁兒才把那鳥揹回家,連見多識廣的樊三爺也不知這隻鳥的名字。我只知道那大鳥的肉味無比鮮美,當然我是透過母親分泌給我的|乳汁間接地知道了那鳥肉的鮮美。 樊三爺依仗著他與我們家的親密關係,特別提醒母親注意我三姐與鳥兒韓的關係,他的話說得質量低劣,味道腐臭:“侄媳婦,您家三姑娘與那個捕鳥的……啊,傷風敗俗,村裡人都看不下去啦!”母親說:“她才多大呀!”樊三大爺說:“你們家的女兒,跟別人家的不一樣。”母親頂了他一句:“讓那些嚼舌根子的人下地獄去吧!” 儘管母親頂了樊三,但當三姐提著一隻半死不活的丹頂鶴歸來時,母親還是嚴肅地與她進行了談話。“領弟,”母親說,“咱不能再吃人家的鳥了。”三姐直著眼問:“為什麼?他打只鳥兒比捉個蝨子還容易。”母親說:“再容易也是人家捉的。你難道不知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的道理?”三姐說:“等我將來還他就是了。”母親說:“你拿什麼還?”三姐輕鬆地說:“我嫁給他。”母親嚴厲地說:“領弟,你兩個姐姐,已經把咱上官家的臉丟盡了,這次,我說啥也不能聽你的。”三姐憤憤地說:“娘,你說得輕巧,如果不是鳥兒韓,他能有這樣麼?”三姐指指我;又指指司馬家的小男孩,“還有他。”母親看著我豐潤的臉和司馬家小子紅紅的臉,無語可對,憋了一會兒,說:“領弟,從今以後,咱說啥也不能吃他的鳥了。” 第二天,三姐揹回來一串野鴿子,賭氣地扔在母親腳下。 轉眼間便到了八月,成群的大雁從遙遠的北方飛來,降落到村子西南方向的沼澤地裡。村裡人和外鄉人運用鉤釣、網苫等古老的方式,獵獲著大雁。起初人們收穫頗豐,致使村子裡大街小巷處處飄著雁毛,但大雁們很快就學精了,它們棲息在沼澤地淤泥最深、連狐狸都難以立足的中間地帶,使人們的種種詭計統統落空。只有三姐,每天總能提回一隻雁,有時是死的,有時是活的,鬼知道鳥兒韓用什麼方法捕獲了它們。 面對著嚴酷的現實,母親只有妥協。因為不吃鳥兒韓贈送的鳥,我們將缺乏營養,像村裡大多數人一樣,浮腫、氣喘,雙眼如鬼火一樣閃爍不定。而吃了韓的鳥,無非是繼鳥槍隊長和毀橋專家之後,再來一個捕鳥專家做女婿。 八月十六日上午,三姐又去原地領鳥,我們在家企盼著。大家都有點吃膩了帶青草味兒的雁肉,盼望著鳥兒韓給我們換換口味,不敢奢望三姐再揹回一隻那種肉味鮮美的大鳥,但提回幾隻野鴿、鵪鶉、斑鳩、野鴨,總是可能的吧? 三姐空手而回,雙眼哭得像桃子一樣。母親急問原故,三姐說:“鳥兒韓被一群身穿黑衣、佩著長槍,騎著腳踏車的人捉走了……” 一同被捉的,還有十幾個青壯男人。他們被捆成一串螞蚱。鳥兒韓奮力掙扎著,雙臂上發達的肌肉鼓得像氣球一樣。兵們用槍托子搗他的屁股、腰眼兒,用腳踢他的腿。他雙眼發紅,像要噴出血,或者是火。“你們憑什麼抓我?”鳥兒韓大叫。一個小頭目,抓起一把泥土,摔到鳥兒韓臉上,迷了他的眼。他困獸般咆哮著。三姐追上去,站住,喊一句:“鳥兒韓——”,便立住,等到隊伍遠去,她又追上去,站住,喊一句:“鳥兒韓——”。兵們望著三姐,不懷好意地笑著。最後,三姐說:“鳥兒韓,我等你。”鳥兒韓大聲說:“去你媽的,誰要你等?!” 中午,面對著一鍋能照清人影的野菜湯,我們——當然也包括母親——才意識到鳥兒韓對於我們是多麼的重要。 三姐趴在炕上,哭了兩天兩夜。母親用幾十種方法試圖止住她的哭聲,但都無濟於事。 鳥兒韓被捉走後第三天,三姐從炕上爬下來,赤著腳,毫無羞恥感地袒露著胸膛走到院子裡。她跳上石榴樹梢,把柔韌的樹枝壓得像弓一樣。母親急忙去拉她,她卻縱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