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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戴水貂皮帽子的人,一眼看去便知這是位快樂的大爺。果然如此,剛交談一會兒,他便不容分說為我安排好了行程,之後便拍我的大腿:“湘西這地方,沒啥可看。這兩天由我陪你,好好痛快痛快。北京啥都好,可有一樣沒我這兒好,空氣。明天我帶你去看一個好地方去!”

有了馬行長,我心存的一點小小的不快煙消雲散。他帶我上一個叫臘爾山的地方,過去此地是土匪窩子,果然極好景緻。之後這位馬大爺又帶我憑弔了沈從文故居、沈從文墓地,並一路給我介紹,陪我在沱江邊坐了坐,指給我看哪是黃永玉的吊腳樓,也帶我看了幾家吊腳樓,都是他極熟的人家!最後一天晚上還拉著我去德夯苗族風情村,同那裡的苗妹子載歌載舞,將湘西的山水、風情享受個夠!

快樂的日子總是匆匆,幾日後我又回到了北京。

一到辦公室,我的領導即把我叫過去,問我在湘西做了些什麼?我給頭兒弄得一頭霧水。頭兒說,人家電話打過來了,詢問我們報社是否有你這麼一個人。哦!我恍然醒悟過來。這時我真的出了一身冷汗。

城市的氣味

有昆蟲的氣味,有植物的氣味。我的朋友說,人是靠氣味來識別的。我不能確定,那麼我們的眼睛是幹什麼的?我想:人是靠氣味來識別的,可能主要還是指在戀人之間,在親情之間,在朋友之間。

說世界是由氣味組成的,也不為過。比如我生活的這座城市,我對它的氣味就相當熟悉。這座城市,應該來說還是不錯的。對於北方,它是南方了;而對於南方,它也不算太南方。我說它不錯,主要指氣候上。城市氣候條件還是不錯的。空氣溼潤,雨水充足,特別有利於植物的生長。城市的夏天,主要是香樟的氣味。那種淡淡的氣息,在夏日的午後,散發在空氣中,有點清香,彷彿還有點清苦。在夏日的清風中,它們輕巧地遊走。它們悄聲地說些小話,一副沒骨的樣子。我騎車上街轉一圈,在那些小馬路上,在遍植香樟的人行道上,那些氣味就深入我的內心。我看到許多人行道上,落滿了那種米粒似的淡黃色的花,樹頭上也是。香樟樹枝葉密密織織,樣子清秀圓潤,有女子氣。或許還是書香門第的女子,特別適宜於這樣一個小而溫潤的城市。

其實說一個城市只有一種氣味是不準確的。比如我早晨在大蜀山,人一進那個林子,便彷彿跌進了孃的懷抱。那一份踏實和快樂,是無以言說的。我踏進那一片林子,第一口的呼吸幾乎是吞嚥,彷彿自己多半是一張巨大的口,又彷彿身上有無數只小口,那是一種忘情的呼吸。在半山的道上,我慢慢體會到植物的氣息。那是一種多種植物混合的氣息。還有一夜小雨後的,鬆軟的泥土的氣息。這種泥土的氣息是不同於其他的。它是混合著無數生命的氣息,帶著小草的,野雛菊的,昆蟲的,甚至是小獸物的糞便的氣息。我有時像賈寶玉看著女孩子發呆一樣,也蹲下來看著那些長著無數雜草的泥土發呆。與大自然說話,你一蹲下來,就平等了。大自然是敏感而羞澀的,你態度親切,它們就不發緊,像女孩子一樣對你開放了。你就能聽到它們的呼吸,它們的勞作,它們的生息和繁衍。比如這個經了一夜小雨的土地,那些雜雜的不知名的草上,還溼溼地帶著潮氣,那些開著小蝴蝶般大小的白色小花的野菊,高高興興地在晨風中搖曳著,像一個個頭上扎著小花的天使,集體在跳一支小天鵝舞曲。草叢中可是乾坤大了:一隻像蓑衣蟲一樣的黑褐色的蟲子,有這麼一長,

身上有幾十節,它先是不動,之後像列車到點了,便慢慢開動了起來。它開起來就是一列火車。身下幾百只細細的觸鬚,一起划動起來,像列車的無數個車輪,滾滾地向前,一點也不彆扭,拐彎,減速,在密密的林中(其實是草叢)穿梭。它那一顆小小的腦袋,及嚴密的結構,比一列D字頭的火車還要精緻。在這列火車面前,那些螞蟻就像一個個的乘客,穿著深色西服,忙忙碌碌,為生計神色匆忙地奔波著。我痴想:如若把這些小螞蟻裝在這隻列車的肚子裡,把一顆一顆的褐色小腦袋探出窗外,就是人類的一幅微縮景觀;而那些在頭頂上飛舞的,只有芝麻粒大小的昆蟲,就儼然是在空中飛行的飛機了。這一個小小的世界,在這樣一個早晨的氣息中,在頭頂上高大的灌木林中,構成了這個城市的另一種氣息的源頭。

董鋪島的氣息又不同於這裡了。那裡更多的是水汽,還有鳥的氣息。對鳥的氣息的感受,多來源於鳥的糞便。那種白色的糞便,有點魚的腥氣,還有點青草氣味。林子中的小路上,那些堆積的腐敗的落葉上,和頭頂上的高大松柏針尖般的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