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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一次,人畢竟只有一個10歲,不能讓孩子以後恨我們老兩口。

老婦人說這話時,語氣中充滿了自信和驕傲。我見老太太臉上有一絲紅雲,那老花的瞘眼竟是亮亮的,深含著渴望和率真。我心中忽然非常感動,心裡竟溼溼乎乎的。我心想,她雖然整天同垃圾打交道,可她的心,她的愛,同我們沒有兩樣,她對下一代的愛是徹底的,無一絲功利主義色彩。她的手雖是粗糙的,可她的心是透明的,清澈的,柔軟的。

之後的日子,我只要同老婦人見面,總要說上幾句,問問她孫女的學習情況。老婦人也笑呵呵的,精神似乎特別好。不知是哪一天,我早晨上班,見來收垃圾的換了一個老頭,我心裡一驚:老婦人怎麼了?家裡有事不來了?被站裡辭了?生病了?一種不祥的念頭跳上我的心頭。我已走了過去,想想還是忍不住回來。我問老頭,老同志,我們原來收垃圾的老太呢?

唉!老頭嘆了一聲,前天夜裡發了急病,一口氣沒上來,死了。老頭說完就去埋頭掏垃圾去了。我卻心頭一沉,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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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雪·霧(1)

我從四川的石渠到甘孜,在高高的盤山公路上看到下面一座城,就像坐在雲頭看人間。忽然天陰了下來,而且是在我們眼下,一座城不見了。我們的車盤旋而下,就向著那一團黑栽下去,果然有噼哩噼啪的雨點,之後就是一片迷濛了。進城已是暴雨如注,一切都在雨中。停車落定,雨忽然停了。天一下子藍得碧眼,感覺似乎很高,又似乎很低,彷彿伸手便可觸到,可耳朵裡一片轟鳴。

我住的賓館的窗戶正對著大街。大街的中間一條通天河,河裡巨石嶙峋,剛剛的暴雨沖刷著巨石,急速地流下去。我走上街頭,街面清潔。那些藏式的建築,那彩色的雕刻窗戶,像人間童話。街上行走的穿藏袍的男子,門口店面坐著的戴藏式裝飾的女人。

我彷彿在夢中。可空氣中的細細雨絲,告訴我一切都是真實的。

我曾在一個叫水口的鎮上生活過半年。單位分給我的房子,露出大片大片的天。我將床置於一安全處,每天看著星星睡覺。那時星星多,我看一會兒,就睡著了。

那時我才二十歲,夢一樣喜歡上文學,買了許多世界名著,每天誦讀幾十頁,搖頭擺尾,弄得一身浪漫氣息,彷彿覺得自己的這一生不屬於那個小鎮。

有時下雨,房間裡有十幾處漏雨,我放上大大小小的盆缽,雨落在盆中有金屬之音。我蜷於牆角一隅的床上,擁著一床棉被,大聲念著《茶花女》。面色潮紅,彷彿瑪格麗特即將會愛上自己。空氣中水分很足,似乎能擰出一把水,我身體溼潤,脖梗蓬勃。

我少時在黃岡羈居過一年。那年夏天大水,一天一場暴雨。明明白雲悠悠,看見西天飄來一片巴掌大的烏雲,慢慢移至頭頂。先亂刮一片疾風,把樹葉弄得嘩嘩作響,於是家家戶戶忙關窗戶,緊接著是幾顆大如黃豆的雨點在空中亂射,打在樹葉上稀稀拉拉地響。應該打個閃,於是一個大閃。——過了半天,似憋住一般,——才緩緩滾過一個悶雷。於是那雨便瓢潑一般倒下來,那稀稀拉拉的聲音連成了一片。世界彷彿就在雨中了。

約摸半個時辰,便慢慢歇下。天於是很快放晴。空氣中仍有疏疏的毛雨,可太陽已經出來,觸目一切都是嶄新的,樹葉子碧綠碧綠,直叫人懷疑剛才的雨是不是事實。可路邊的積水,積水中的樹葉、廢紙,下水道的嘩嘩聲,都在告訴人們剛才下了一場暴雨。

我在黃岡生活貧困潦倒,無處不是壓抑,有時無聊透頂,就望著這雨。從開始到結束。

我小的時候,喜歡釣魚。經常到北鄉一個紫竹園子去釣。那是一個不規則的池塘,沿著池塘周圍,長滿紫溜溜的紫竹。我有時釣著釣著,天開始下毛毛雨。這樣的雨看不見摸不著,可你人是溼的,鼻尖子也是溼的。紫竹在小雨中,低垂著葉子,葉子翠中發紫,十分漂亮。池塘邊上,有一個獨莊子,三間草頂的房子,矮矮的,是我一個女同學的家。這個女同學叫遲月蘭,長得單單薄薄,鼻頭小巧。她有時會走過來,看我釣一會兒魚。她先是一笑,之後就靜靜地站著。站了一會兒,她頭髮就溼溼的了。她鼻尖上還掛著一滴細雨。我見她鼻子十分漂亮,便停了下來,走過去,也不言語,在她面前站一會兒。這時候她會說:“雨大了。還釣啊!”

我“嗯”了一聲,可沒“嗯”出來,彷彿嗓子裡有東西,一副不自然的樣子。遲月蘭不說話,過一會兒對我說:“你釣吧。回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