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可出去見官府矣。我送渠轉入門時,弟方送鄭六爺出,我避於門側,弟不看見我耶?”鄭六爺者,別駕所見之客,內室所不知者也,群相駭異。自是姊安眠,不復索飲食。
未三日,忽呼曰:“二奶奶來矣!”又呼曰:“三奶奶來矣!”囈語相寒溫,或笑或泣,刺刺不休。詢之則雲:“此二婦乃我前生繼娶之兩室也,陰司以大奶奶事要質審,故將二婦囚閉已久,不得託生。今大奶奶得我衣財,向各衙門告準,放出兩婦質訊,故先來相看。”且雲:“明日當赴城隍處聽審,我其休矣!”嗚咽不自勝。
至夜三鼓,呼號甚慘,遲明,稱右股痛甚,視之,一片紅腫,若受杖者。次日復呼左股痛,繼呼足踝痛,皆紅腫潰爛,流血淋漓,委頓特甚。潛語別駕雲:“我事本無可辨,到案即一一承認,乃既兩次受杖,復一次受夾,而案終不結,奈何?”自是遂不能言,又十餘日方死。此乾隆庚戌年二月中事,別駕親言之。
牟尼泥
進土湯聘為諸生時,家貧甚,奉母以居。忽病且死,鬼卒數人拘之到東嶽。聘哀籲曰:“老母在堂,無人侍養,聘死則母不得獨生,且讀書未獲顯親揚名,烏可即死?望帝憐而假之年。”東嶽帝曰:“汝命止秀才,壽亦終此。冥法森嚴,不能徇汝意,加增功名壽算也。”聘扳案哀號,聲徹堂階。帝曰:“既是儒家弟子,送孔聖人裁奪。”命鬼卒押至宣聖處。宣聖曰:“生死隸東嶽,功名隸文昌,我不與焉。”
回時路遇普門大士,哀訴求生,大士曰:“孝思也,盍允之以勸世。”鬼卒曰:“彼死數日,屍腐矣,奈何?”大士命善才往西天取牟尼泥補完其屍,善才往。
越三日,裹取牟尼泥來,泥色若栴檀,其香不散。因與善才同至家,而屍果腐爛,蠅蚋嘬於外,蟲蛆攻其中。見一燈熒然,老母垂涕。是時死既七日,尚無以為殮也。善才以泥圍屍三匝,須臾,臭穢漸息,蠅蚋四散,蟲蛆亦去,腐爛者完好如常,遂有生氣。善才令聘魂歸其中,從口入,曰:“我返報大士去矣。”屍即蠕動。
聘張目見母在旁涕泣,亦嗚咽不禁。母驚而狂叫,鄰人鹹集,聘已起坐,曰:“母勿怖,男再生矣。”因備言遇大士得再生之故,曰:“男本無功名,命限已盡,力求報父母恩。大士命持貪淫葷酒諸戒,與我功名壽算。男惟不能斷酒,餘俱如所戒。大士許男成進士,但命無祿位,戒勿仕而已。”復顧母曰:“勿怖恐,男實再生也。”後聘舉戊戌進士,就真定縣令,卒於官。
獺怪
郭生者,吳郡名家子,弱冠未娶。一夕讀書,有好女子到其家,與之狎。自是過午輒至,不意為生妹窺見,告其父。父疑生有私妮,因為之婚。
及新婦入房啟帳,見好女子在焉,大驚走避,舉家譁然。逐之,其女了無懼色,反毅然責生曰:“我與若十年夙姻,奈何戀新婚而逐我耶?”家人求禱於法師施亮生,起醮壇作法,敕王、朱二天君持劍擊生。即奔突大呼,良久乃定,瞪目曰:“妖見神將下擊,伏我腳下,被神將斲百餘創,破顱而遁,殆即死矣。”怪果絕,郭生亦無恙。
居無何,郭生家七口同日仆地死,後求法師來作法,仆地中一人忽立而罵曰:“吾翁已千歲,郭家殺之,吾必滅郭氏!”中又一人攘臂起曰:“子識我為上方君乎?彼女子是千年水獺,頗饒功行,與郭氏子有緣,為汝所殺。今其子孫訴於我,我來與之伸冤。汝之法無奈我何。”
法師正惶惑間,忽死者皆蘇,人問其故,曰:“昨見五鬼甚悍,拉我們至一窟中,見群怪舁一死獺,身被百創,頭顱粉碎。眾妖縞索發喪,吊者皆鱗介之屬。聞相聚商量,議倚貴神為援,賂獻珠寶無算。貴神者,即上方君。上方君貪其賄,面許之,群孽得貴神援,欲悉族類與法師相抗。忽聞空中萬馬奔騰聲,有金甲神騰空而下,曳鐵鏈數十百條,圍縛群孽而去,故我們依舊得活。”從此郭氏平安。
天蓬尺
朱生某,臨試日至校士館門,腹痛甚,廣文引驗,主司放歸。及抵家,腹中隱隱作人語曰:“我為姚洙,金陵人,明初為偏將,隸魏國公子麾下。魏公子,即朱生三世前身也。主帥與我千人剿山賊,深入被圍。豔我妻潘氏,求援不發。我與千人死傷殆盡,生還者不數人。因強納我妻,不從,自經而死。欲報已久,故來索命。”家人詰之曰:“彼時何不即報,乃遲數百年始報耶?”曰:“彼為元戎,忠且勇,宿根甚厚,故不得報。及再世則為高僧,至三世則為顯官,有實政,又不得報;即今生,彼亦有科名,尚不得報。今彼一言而殺三命,祿位已削,方得報之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