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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蔡啞子至朱家村,村人曰:“啞子來,與爾食。”蔡啞子忽張目大言曰:“我為朱氏雪冤而來,勿暇食也。”村中老幼驚駭。時朱氏以許道士一案家產蕩然,計無所出,謂啞子曰:“事關人命,汝無戲言。”啞子曰:“到官我自能白之。”於是,朱氏族眾及鄰保數百人共拉啞子入城。
太守李公適坐堂皇,詰訊啞子,啞子曰:“殺人者許雨公也,與朱某何與?”歷言情事鑿鑿,因即籤拘許雨公。雨公方與朋輩避暑瓜棚賭錢,拘至,一訊而服,立出朱某於獄。初,雨公與朱某爭客行不遂,故設計拉許道士於僻所毆斃之,輿尸朱某門,事甚秘,然獨不避蔡啞子者,以其生而不能言也。朱某感其再生之德,往乞隊中作謝。諸乞兒曰:“噫!啞子死矣。”蓋即朱某出獄之日雲。
珠涇紀事
嘉興珠涇地瀕湖。有童年十三歲,跨牛背,韁繩拴於腰,飲牛於湖。牛入水漸深,沒及童足。久許,牛忽驚走,童顛墮水。岸上人恍見有物排浪吞童。牛奔上岸,繩尾拽起一鯰魚,形如小舟。群譁然。始知牛初為魚所齧,負痛而奔;奔太速,童遂墮;而童與牛繩相系,魚雖餌童,而繩不得脫,因為牛曳出,如漁人之釣者。眾操刀斲魚,冀童尚可救。及童出,氣已絕,而衣服髮膚毫無所損。臠魚肉稱之,得三百八十餘斤。封君朱緒三自吳門歸述其事,雲乾隆五十四年七月十一日。
葉氏姊
葉星槎別駕之姊適張氏,婚未四十日而寡,無子,歸守節於母家,別駕為請旌於朝。乾隆己酉,姊年七十二矣。偶秋日遊園中,忽冷風如箭,直射其心,臥床醫藥罔效,而食量頓增。素持長齋,病後大索葷腥,且能兼數人之食。終日向空絮語,兩手作支吾拒抵之狀。頤頰間時有傷痕,徹夜呼號,侍婢皆不得眠,惟別駕在坐,則安睡片時。如是數月,醫者莫能名其病。
別駕乘其神氣稍清時,詢以終日喃喃與誰共語,所患何處痛癢而呼號不止?姊初不答,強問之,乃長嘆曰:“前世孽也。彼日我遊園時,忽陰風吹來,毛髮懼悚,急歸房中。見一短小婦人,面醜而麻,著白布單衣,渾身補綴,攜兩小男,亦醜惡,藍褸相隨。婦呼我曰夫,兒呼我曰爺。我前生乃男子也,江西人,姓顧,饒於財,婦為我妻,兩男皆我子。我嫌婦醜,鴆殺之,並鴆二子,而連娶二美婦,以天年終。婦沉冤百年,索我不得。上年遇張得新,得新前世與渠有瓜葛親,乃告我在此處,並引之至園;又以室有乩壇,不得入內,匿園中者半年;今始相遇,要我償命。我亦恍然覺前生殺妻殺子實皆有之,猶憶身死後閻羅王以我生前有罪須審,但怨主未至,且罰作女身而使早寡。皆了了於心目間,悔之無及。彼母子三人者日披我頰,扼我喉,使我不得一息平安。食非我食,而我不自知飽;呼非我呼,而我不能禁聲。其苦甚矣!惟弟在側,則三鬼潛匿;若他人,皆不畏也。所以隱忍不言者,以事太怪而又可醜,今不得不以實告。弟須為我傳說於世,使知因果顯應,雖隔世不相寬假,雖唸佛齋僧,絲毫無益也。”言畢,泣數行下。所謂張得新者,乃葉之老僕,死已多年者也。
別駕聞之駭然,向空喝曰:“冤冤相報,理所固然。然汝輩固含冤,何不索報於前世未死之時,而容其以天年終?又何不索於既死之後,而容其再轉人身,遲至七十餘年之久?太覺胡塗非情理!且冤仇宜解不宜結,我為爾延高僧,超度三人早投人生如何?”姊搖頭曰:“渠說不願,只需兩件衣服上身便好。”葉即制大小紙衣三襲。
方持入戶,姊欣然起坐床前,兩手盡力扯擗,雲:“我妻穿一件白布衫,破爛不堪,純以斷線縫補,解之不開。我為盡力撕之,才得脫體。今甫換新衣,便覺容貌漸漸可觀,雖醜亦像人矣。”其實紙衣猶在桌上未焚,乃謂三鬼已著於身也。
別駕又喝曰:“衣既易,可速去!”姊呢喃片刻雲:“渠尚要黃金數錠、白銀一千兩。”別駕有難色,姊曰:“勿難,只佛草數莖,錫錁一千耳。”佛草者,麥草也。於是眷屬輩群取麥草,朗宣佛號而斷之。麥草中間有零星顆粒墜地,姊曰:“是絕好珍珠,何可拋棄?”皆令拾起。頃刻,得草數百莖,姊呼曰:“止,渠等嫌重不能勝矣,宜更與一包袱。”乃剪紙為袱,並錫錁一千焚於床前,姊即瞑目鼾睡,別駕出見客。
逾數時,姊醒,詢以怨鬼去否?曰:“去矣,要我親送出大門。”問:“鬼得衣物喜否?”曰:“不喜,亦不謝,但云著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