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卻靜寂一隅,只把深邃的一雙眸子,直向對方逼視過去。他已似別有所知,洞悉了“玉潔”不欲為人所知的另一面。一念既生,沸騰心際,久久不能平息。
真個是明珠墜塵,十步之內,必有芳草,看來這個玉潔絕非凡俗女子,確係有些來頭了。思念中,竟自忘了招呼,只管向對方望著,目光裡充滿了費解。
其時玉潔已懷抱琵琶,羞澀澀地道了聲:“將軍與先生見笑。”隨即向著二人深深施了個萬福。
苗人俊這才有所警覺,讚賞道:“我為姑娘魂飛縹緲,真正是如聞天音了!”
玉潔微微一笑,正待說話,一旁的“曼兒”姑娘卻嬌聲笑道:“玉姐姐,你不是常說人生難得知音麼,今天可叫你碰上了,看來苗英雄正是你的知心人呢!”
說著“咯咯”地笑著,小鳥依人似地已自偎向徐大人懷裡。徐野驢倒似沒有料到對方二人的惺惺相惜,頗似有些意外。自然他之留待苗人俊,絕非只是一時即興,卻也不便上來就開門見山的直接道出,彼此素不相識,有些話萬難啟齒,當中如有“玉潔”這樣的一個可人兒,居間緩和,情形便自大是不同。
這“玉潔”明眸皓齒,秀外慧中,雖然墜身風塵,卻能自比蓮荷,出汙泥而不染。原是徐野驢眼中的一塊瑰寶,只待時機成熟,納入府中做為寵妾,自是不甘心她的移情別戀,無如眼前情形,容或大有不同,徐大人總算擺平了心裡的那股子彆扭勁兒。
“好極了,一個英雄,一個美人,今天是你們初次見面,我這個中間人,理當與你們好好慶祝一下。來呀!擺酒侍候!”門外立時有人應了一聲。
曼兒一個骨碌由徐大人腿上翻起,笑理雲鬢道:“大人可要傳上一班歌舞,助助興呢!”
徐野驢正要說話,卻聽見艙外一人嘹亮口音道:“大人在麼,卑職謝威求見!”嗓門兒可真夠大,這一嗓子全船都聽見了。
這個謝威原是指揮衙門的巡差,新近才為徐野驢賞識,帶回家補了個武弁頭兒的缺,出門喝道,老遠都能聽見,十分稱職,忽然找來這裡,定有緊要之事,一聽是他來了,徐大人慌不迭欠身坐好,“進來!”說了這兩個字,才又覺出了不妥,忙即站起,向艙外步出。
是時謝威已自來近,迎著徐大人施了個禮,大聲唱喏。
徐野驢道:“誰叫你來的?有什麼事?”
謝威大聲道:“漢王爺派人來府,有要事著大人火速過府一談,張管家差卑職即刻來告。”
一聽是“漢王”見召,徐大人著實吃了一驚,“這……這麼晚了……”
“大人的官衣己備好車上,張管事說請大人不要耽擱,這就快請吧!”
“好吧!”徐野驢悻悻自言說:“這麼晚了,會有什麼事呢!”
謝威只當是問自己,口無遮攔地道:“聽說是皇駕已返……”
“住口!”
謝威嚇了一跳,慌不迭停住了話頭,才知這是機密,喳呼不得。
喝住了謝威,徐野驢一顆心早已七上八下、撲通撲通跳個不己,聽說是“皇駕已返”,只把他嚇了個魂飛九霄,果真屬實,這“接駕來遲”的罪名,第一個他就當受不住,他這京師“兵馬指揮使”的官,居然會疏忽瞭如此重大的職責,天大的訊息,他竟然事先一點兒訊息也沒摸著,上面如有降罪,自己這顆項上人頭,八成兒是保不住了。
這麼想著,先時的風流逸興,早已不翼而飛,卻還不曾忘記艙裡的苗人俊,轉身步入,向他打上一個招呼:“我有重要事馬上得走,不陪你了,如蒙不棄,請將兄弟你的住處賜知、一兩天之內,我當專程拜訪,還有要事與你商量。”微微頓了一頓,他卻又語重心長地道:“要是兄弟你不把我徐某當成朋友,我也就不敢勉強,咱們就到此為止吧。”
苗人俊微微一笑,老實說對於這個徐野驢,他壓根兒可就沒存有什麼好感,官場中人,多恃勢而驕,姓徐的也無例外,只是卻比別人多了一份“血性”,這就使苗人俊對他改了一些初衷。
徐野驢眼睜睜地還在等候著他的答覆,苗人俊略一思忖,隨即點頭道:“我住在離此不遠的七松坪,有個小客棧叫‘黃葉居’,三天之內我等你光臨,過時不來,我可就走了!”
徐野驢一笑點頭說:“就這麼說定了。”轉向玉潔道:“為我好好招呼貴客,我走了!”隨即揭簾自去。
添酒回燈,畫舫裡再一次傳出了熱鬧。
對於苗人俊來說,今夜卻是過於放縱了,自有記憶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恣情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