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呵呵”地笑了。“自古有道,英雄難過美人關,苗英雄,你可要小心了,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他於是指向執杯佳人道:“她叫‘玉潔’……”執壺的那一個叫“曼兒”,敢情並非來自姑蘇,卻是外地來的。
胭脂酒樓獵奇遍訪,選美徵色的功夫真有一手,這雙佳人便是專為報效徐大人的,還是“清倌兒”,來了才不過十天,已成了徐野驢的禁臠,莫怪乎徐大人三天兩頭在此宴客,藉故逗留而樂此不疲了。
“人家姑娘的好意,小兄弟,你可不能不賞臉呢!”徐野驢指向持杯的“玉潔”笑道:
“你不要看她今日在此持壺賣笑,她卻是出身官宦之家,只為了家遭橫禍,才致淪落風塵,琴棋書畫,人家可是樣樣皆能,還能歌小令,回頭她給你唱上一段你就知道了。”
玉潔聽他說到自己出身家世.不禁面有戚容,轉念之間.卻又重回笑臉,卻把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看向苗人俊,溫順之中.別有執著。更似含蓄著某種神秘,卻待那“善體人意”的知心人兒心裡思忖玩味。
玉手捧杯。十指尖尖,猶自等待著對方的豪興一飲。對於“玉潔”來說,對方這個英俊倜儻的來客,是不是“鍾情”自己,或是“看重”自己,端看他是否肯賞下臉,飲下這杯酒了。
蛾眉輕軒挑一下,酒杯兒更往高裡送了一些,玉潔眼神裡流露著再一次的期待,倒要看對方來客“飲是不飲?”在她來說,對方喝不喝下這杯酒.至為重要,尤其在徐野驢面前,她更要掙下這個面子。苗人俊的遲遲未予接杯,並未使她氣餒,更不曾在她臉上現出一些兒羞窘不耐,神態裡滿是自信。不信他真的會拒絕自己。
空氣一下子靜寂了下來。幾個人的眼睛,齊都轉向了苗人俊,偏偏後者竟然也似有一番執著,遲遲未能接過了杯子。
徐野驢呵呵一笑說:“我來解這個圍吧!”待得向玉潔伸手時,她卻閃開了身子,換了個方向,那一雙手仍然向苗人俊眼前舉著。
“苗先生,請!”秋水平視,笑靨可人,溫柔中含蓄著倔強,這杯酒當真是非要對方喝下去不可。
苗人俊冷冷地哼了一聲,乍然與對方目光接觸的一剎那,他竟然改了初衷,緩緩地由對方手上接過了杯子,隨即仰首乾杯。舉手仰杯之際,他同時也承受了玉潔由衷感激的微微一笑。
徐野驢目睹之下,竟自哈哈大笑了起來。“玉姑娘,你的面子不小,這杯酒他可是全衝著你喝下去的,你們可真是英雄美人兩相惜,就衝著苗兄弟結你的這個面子,玉姑娘,你便得陪上十杯.值得高歌一曲。”說著又自哈哈笑了。
“將軍的命令,不敢不遵,苗先生,你要我喝麼?”妙目微轉。瞟向苗人俊,卻看他怎麼一個說法。
“姑娘隨意自斟,喝不喝酒,倒是無妨,如能情賞一輪玉指,低歌小令,便是不虛此行。冒昧,冒昧!”邊說隨即向著面前二女,抱拳施禮。
其時那位“曼兒”姑娘,己為徐大人攬入懷中,他早已飲酒甚多,略有醉態,聆聽之下,由不住大聲鼓掌叫起好來。
各人落座之後,“玉”姑娘先向著苗人俊深一注視,隨即取過了身邊琵琶。
“苗先生,徐大人,你們賞耳吧,我彈得不好,別見笑!”
轉軸撥絃,只三兩聲,便自打了一輪亂指,隨即琤琤琮琮的彈唱起來。江風、夜月、畫舫、佳人,一剎間勾畫出眼前極盡可人的迷離情致,更何況玉指天音,婉轉嬌柔,聲聲若斷,聲聲又續,時而高亢,時而低沉,間關流泉,銀瓶乍破!一經出自佳人芳唇,便似在心底落了根兒。
“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李白一個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張旭三杯草聖傳……揮毫落紙如雲煙……”
這首杜甫的《飲中八仙》,原詩寫盡盛唐三李、賀、崔、蘇、張、焦等八名文士的諧趣狂態,極盡高才,眼前經玉姑娘一唱,更似沉鬱頓挫有了生意,襯著畫舫璀璨迷離,八個狂士。俱似一一起舞,活生生地現諸眼前。
這曲調斷非幽悽悲傷,應屬活潑輕快,卻有沉鬱壯懷,磊落高風,不向俗世權貴低頭取媚之一面。其間微妙關鍵,一般歌者萬難兼及,只是眼前小小年紀的這個玉姑娘,卻能體會及此,實實地把握住了。
苗人俊實為知音,但能盡會其意,正因此,便自心生一驚。不得不對眼前這個姑娘,心生敬仰,另眼相看。
一曲方終,博得了徐大人嘹亮的一聲喝彩,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