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輕“嗯”一聲,魏五嬸也是善於察言觀色之人,忙退入廚房,不敢再出來。
衛昭在內室門口默立良久,聽得室內呼吸之聲平穩而細弱,終伸出右手,輕輕推開房門。
屋內並無燭火,黑暗中,他如幽靈般飄至床前,長久凝望著那已有些憔悴的面容,右手微顫。
窗外透入一絲微弱的月光,正照在江慈的左頰。見她眉頭輕蹙,面容也沒有了往日的桃花撲水,衛昭心中如揪在一處,緩緩坐於床邊,慢慢伸手,撫上她的眉間。
指下的肌膚如綢緞般光滑,似雪蓮般清涼,從未有過的觸感讓衛昭心頭一陣悸動,手指便有些顫抖。
江慈動彈了一下,衛昭一驚,猛然收回右手。
江慈卻只是喃喃地喚了聲:“師父!”再無動靜。
衛昭長久地坐於黑暗之中,卻再也無力,去觸控那份清涼。
晨曦微現。
見魏五嬸端著碗粥進來,江慈右手撐床,坐了起來,笑道:“謝謝五嬸。”
魏五嬸語帶憐惜:“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客氣?”
江慈將粥碗接過,放於身前,用湯匙勺起瘦肉粥大口吃著,見她吃得甚香,魏五嬸暗歎口氣,靜立一旁。
江慈將空碗遞給魏五嬸,道:“昨夜睡得有些熱,我記得似是踢了被子,倒辛苦五嬸又替我蓋上。”
魏五嬸一愣,猶豫片刻,輕聲道:“昨夜,公子一直守在這裡,是他替你蓋的。”
江慈愣住,半晌方道:“他人呢?”
“天蒙亮才走的,留了幾付藥,說是請了個西邊園子裡的大夫開的,姑娘定會喜歡喝他開的藥。”
江慈細想片刻,大喜道:“快,勞煩五嬸,把藥煎好,拿來我喝。”
衛昭神色淡然,換過素袍,易五進來,附耳道:“三爺,半個時辰前,有緊急軍情入了宮,現在大臣們都入宮了。”
衛昭雙手停在胸前,又慢慢繫好襟帶,道:“可曾看清,是哪邊傳來的?”
易五面色有些凝重:“北邊來的,看得清楚,紫杖上掛了黑色翎羽。”
衛昭沉默片刻,冷冷一笑:“看來,又有大將陣亡了。”
易五有些憂慮:“這桓國的二皇子也太厲害了些。”
衛昭又脫下外袍,坐回椅中,淡淡道:“你先回宮,皇上若是問起,你就說這幾日陰雨連綿,我傷口有些疼,就不入宮請安了。”
易五應是,轉身離去。衛昭正閉目而憩,管家輕步進來:“主子,有人在府門口,說要送樣東西給您。”
見衛昭並不睜眼,他靠近輕聲道:“說是裴相府中之人,還出示了長風衛的腰牌。”
衛昭猛然睜開雙眼,管家將手中狐裘奉於他面前,低聲道:“來人說,裴相吩咐,將這狐裘送給主子。說這狐裘是他心愛之物,一直珍藏在草廬之中,捨不得用。現聽聞主子受傷,頗為擔憂,暫時送給主子使用,待他回京之時,再來討還。”
七三、聞弦知意
見魏五嬸坐於廊下擇菜,江慈斜搭上外衫出來。
魏五嬸抬頭看見,忙起身替她將外衫繫好,道:“公子吩咐了,不讓姑娘出來走動。”
江慈撇了撇嘴:“又不是腿斷了,為什麼不能出來走走?躺了這些天,悶死我了。”
她在竹凳上坐落,望向木屋旁的桃林,語帶惆悵:“今年桃花落得早,要等到明年才有桃花看了。”
魏五嬸笑道:“姑娘是身子不好,若是能出去走動,紅楓山的桃花現在開得正豔。”
“是嗎?”江慈笑道:“五嬸家住在紅楓山?”
魏五嬸不敢細說,將話題岔開去:“吃了公子後來這道藥,感覺如何?”
“不疼了,還是崔大哥的方子靠得住。”
“看來公子為了你快些好起來,花了不少心思。”
江慈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魏五嬸也是老成之人,早看出那位煞神公子與這位姑娘之間有些不對勁,想起媳婦和孫子性命懸於人手,心念一轉,微笑道:“要我說,姑娘也別和公子致氣,他對你是放在心尖疼著的。這傷―――”
江慈搖頭:“我倒不是怪他傷了我,他有病,是夢魘中無意傷的,並非有意。我與他的事情,五嬸還是不知道的好。”
魏五嬸嘆道:“姑娘也是個明白人,怎麼就看不清公子的心意?他夜夜過來,你若是醒著的,他便在窗外守著,你若是睡著了,他便在床前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