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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定的形狀。當朝者都指望江山永固,那是明知江山無法永固。”

森:“而自然之物,不用人為的指望都會永固,因為它生於自然,歸於自然,每一個終點也就是每一個起點……”

我:“香妃早逝於乾隆,乾隆對她的思念綿綿不絕。她那天然的體香,曾使皇上瞬間進入生命的永恆。”

太陽又出來了。我和森像兩個遁入歷史而發了黴的人,走到陽臺上讓心靈曬曬太陽。從歷史回到現實,我們恍惚不能自已,彷彿從遠古回到現代,一切都由晦暗變得明晰,由悠悠渺渺變得生動活潑。我們彷彿經歷了萬水千山,時空轉換。而實際上,我們只是在自我內心走了一遭。此時我們靠在陽臺的牆樑上曬太陽,身心倍感舒暢。

森:“陽光到底是好的。”

我:“陽光是真實存在的確據。在明媚的陽光下,我最能感受到自己‘活著’。”

森:“難道‘活著’還要感受嗎?我們不是每時每刻都‘活著’嗎?”

我:“不。生活像蜂窩一樣密密麻麻,追求功利使人們窮於應付眼前的現實,只記得昨天遺留下來的事情,只記得與自己利益有關的人事,只記得剛剛湧現的時尚潮流。他們不知道在追波逐流中逝去的是他們自己……”

森嘆了一口氣:“唉,是啊,人所珍惜的其實是逝去的自我,當下的自我總是由於忙碌而被淡忘。”

我:“而陽光是超越世相之上的純粹,它沒有質地,卻可以感觸,它既具體,又形而上,它會使陷於現實中渾渾噩噩的心靈瞬間反省自我,意識到自己‘活著’。”

森:“原來‘活著’也是不容易意識到的。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我知道森是引用詩人臧克家的話。

我伸展視線,望著遠處的街景:“陽光下的事物最逼真。看那條大街,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商場炫耀,寫字樓高聳。這一切都在陽光的照耀下充滿強烈的現世感。”

歷史的終端必然拴在現實生活中(16)

森眯起眼睛,也望了過去:“但絕對地說,這千姿百態的生動世相也是絲毫未受史學家粉飾的真實‘歷史’啊——每一瞬間過去,它們就成為歷史。”

森的敏銳觸動了我的神經,誘發了我表述的激情:“哦,是啊!彩電、音響、時裝、傢俱、汽車,這些人造的無機物品穩定、堅固、精緻、耐用,難以分解,永久綿延,它們在時間的流逝中構築起一個相對穩固的世界,被物品圍繞的人們因此獲得一種短視的錯覺,彷彿一個勁兒奔波忙碌,大肆攫取金錢和財物,就可以克服心靈內在的空虛和惶惑。可是自然界的陽光卻警示我們,一切都是短暫易逝的,物品給予人心的穩固也是假象;我們的生命,生機勃勃或安然無恙,無一不是指向一個漸次狹窄、漸次邊緣、漸次消亡的未來……”

森:“所以說,中國古人把‘光’和‘陰’連在一起稱為‘光陰’,這是極為辯證的。‘光’和‘陰’是對立的統一,‘穩定’的反面就是‘流逝’,‘擁有’的反面就是‘失去’。”

我:“這是不是古人的思維受了太極陰陽哲學思想的影響,以反面的東西來表達正面東西的極致?”

森:“是的。對陽光的熱愛其實是對現世生命的熱愛,但古人卻把這種積極的情懷變為消極的感嘆,用‘光陰荏苒’之類的灰色慨嘆來表達對生命的深摯熱愛。”

我:“這麼說來,我們喜歡陰天,喜歡黑夜,喜歡遁入歷史,就是以陰沉的方式來表達對生命異於別人的摯愛?”

森:“可以這麼說,相對於活潑、外向、追波逐流、周旋人際等熱烈的情感,安靜、內向、離群索居、沉湎歷史,也許是更深沉的熱愛生命的方式。”

我:“說來說去,我們還是回到了歷史。”

森:“呵呵,不好嗎?如果沒有歷史,我們每一刻的現在都將變得十分輕薄。正是歷史,使我們紮實地站在了眼前的每一瞬。”

我:“是的。沒有歷史感的人只活在當下,擺出一副輕慢萬物和玩世不恭的姿態,沒有心靈的內在秩序和對血脈相承的敬畏。”

森:“歷史的喧譁鬧騰已塵埃落定,但歷史往往不能就此安息。那些早已亡故的古人,有可能在現代人裝腔作勢的評述中被第二次殺死,或者被供上高高的祭臺,成為復活的偶像。”

我:“而且,有些人在古人精神的覆蓋下總以為是自己有品位,他們評述古人時喜歡擺出一副不偏不倚的公正姿態。”

森:“其實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