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
這當然是求學時期的小事情,可顧廷恩記在心裡,顧廷義因為家貧失學之後,只要遇著了,便會拿出來嘲諷,好在,只是口角上佔些便宜,倒也沒有大的干礙。
“廷恩哥上城是去做什麼?你現在當了總甲,每日倒忙起來了。”
“上城還不是去當差?二少爺請了兩個月假,從京裡到無錫來了,聽說要大會常州和蘇州南京的名士,整個家裡上上下下都忙起來了……過來的名士都是有舉業的人,最少也得是秀才相公的身份,舉人,進士,都很不少,還有鄉居的大老官也來了很多,這般忙法,我能不去幫襯?”
“那是,廷恩哥你有眼力,手腳快,嘴下也來得,用來待客怕是好的。”
顧廷恩臉上尷尬之色一閃,他們顧家在無錫是大族,開枝散葉,宗族各處都有,現在大宗有事,他們這些有些身份的當然巴結著去幫忙,不過以他的身份連個童生都不是,斯文一脈巴結不上,還想去待客?客人都是戴方巾或是穿道袍的有功名的名士,他這樣的算什麼牌名上的,也敢上前?
這一陣子,就在廚房當提調,每日指揮幾十人做菜飯,忙的身上全是油煙,前兩日忙裡偷閒回來歇息喘口氣,又得巴巴跑去,十分辛苦。
不過這也是他自己自願的,他能當這個總甲,還當的很順,豈不就是有顧家這塊金字招牌?大爺和三爺在家沒有功名,二爺卻是在京城當京官,說起來比州縣父母還要神氣幾分,又是個有名的名士,來往的全是有身份的人,這樣的家族不去巴結,難道真的和眼前這顧廷義兄弟一樣,推著小車去城裡賣穀子?
那真真是笑話了!
上頭隨便一句話他就能當總甲,自己家二十來畝地一文錢的賦稅也不必納,什麼力役勞作還能提調到他家頭上?不僅他家,還有他兄弟家,岳父家,大大小小七八戶人家,都是他顧總甲庇護著,賦稅減半,力役全免。
要是他能到縣城當馬快壯三班的衙役頭目,當個真正的“經制衙役”,恐怕賦稅全免,一年撈個幾百兩都不在話下。
這還是他們這些當差的好處,要是“吏”,也就縣衙門裡六房的正經的經制吏員,這些吏都是世襲,奉承和欺哄上面,威壓下頭,家家都富得流油。
再往上,才是官員和士紳。
這是一層層的金字塔,和顧總甲差不多的還有秀才相公們,只要能曲意奉承,眼頭靈活一些,日子都過的不差。
最下層的便是顧廷義兄弟這樣的純粹的平頭百姓,什麼關係亦是沒有,真正的冤大頭!
顧廷恩想著這些事時,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當然最終還是揚眉吐氣,得意洋洋。
其實前年還不是這樣光景,自從張四維和申時行上臺之後,號稱要為國家“養元氣”結果便是故態重生!
前日已經有人痛陳利害到:今天下財賦,東南居其半。杭、湖、嘉、興、蘇、松、常、鎮又居東南之六分。而弊在科派無別,隱漏多端……武進總書金某,欺隱六百餘畝,灑派各戶,已則隱食其糈,而令一縣窮民代之……總書一介小吏,尚且如此,況論其它!
第620章 選址
“對了,中秋時總要賽一回龍舟,廷義,廷秀,你家要麼出一個人,要麼就得拿銀子出來,我雖照顧自己族兄弟,也不好做的過了,人家最少一家五分銀子,你們拿兩分銀子就是了,要麼就十來個大錢拿出來,也好代些小菜飯,修補船隻器物,這些銀子總是要的!”
賽龍舟也是民間喜好的活動,和元宵舞弄龍燈一樣,都是必不可少的娛樂專案。
這上頭花錢,亦無甚可說,而且顧廷恩確實照顧了,當下顧廷義只得答應下來。
不一會功夫便到了河邊,顧廷義兄弟將車弄上船,船資十五文,兄弟二人是真正的身無分文,不過也不妨事,坐船的除了少數人,多半都是去賣糧,大家都是回程時再將錢補上便可以了。
只有顧廷恩炫耀也似的丟擲一串錢出來,扔在船上,啪啪連聲,顯見有二十幾個。
“多餘的拿去喝茶。”
“這怎好?只有多謝總甲了。”
“些許小事罷了。”
自此無話,一艘渡船,連雨蓬都沒有,平常時能坐十幾二十人,現在因為好幾人都推著車,只坐了七八個人,倒裝了半船的糧車,好在順風順水,兩個時辰不到,近午時分,趕到無錫城角水關之下。
眾人推了糧車上來,顧總甲自顧揮鞭打著毛驢去了,顧廷義和廷秀兄弟也推著車上來,一路往城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