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一介出家人,來便來,去便去,施主就不必拘此世俗之禮了。”
方外之人,來便來,去便去,不拘世俗之禮,真是好生無牽無掛,我忽然有些羨慕他。
於是隨意地拖了鞋子送他到屋門口,深深長揖:“大師連日來關照有加,唐秋無以為報,唯有謹記在心。他日有緣,願同遊名山,再品仙茗。”想起緣茶對我的幫助,這幾句話不知不覺說得懇切異常。
緣茶合十回禮,宣一聲佛號,就此轉身離去。
很難想像這樣一個出家老僧是必須步步提防的,我悶悶地坐回床上,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轉頭看見左迴風的枕頭,賭氣拿起來一陣拍打,直拍得又扁又平。
兩天前才聽說緣茶不肯離開,今天怎麼說走就走了呢?一定是左迴風乾的好事,走了一個真的,留下一個假的,唉。
全是拜左家所賜,唐門如今竟藏了一百多個內奸,左迴風說是要幫我,可是他打算如何幫法?他之前真的全不知情嗎?
心裡有一小塊地方是實的,其它全是虛的。左迴風對我是一片好意,我知道。在唐門見面以來,他一直在幫我,送走唐儀唐殷,遣開唐尋唐撰唐淮,告訴我當前的情勢,甚至連父親籌劃多年的計劃也全盤告訴我。可是真不喜歡這種毫無還手之力的無力感,什麼都得靠他。他在左家莊呼風喚雨,到了這裡依然呼風喚雨;情勢總是有利於他而不是有利於我,我從頭到尾沒佔過一次上風……
就象現在,他不在這裡,我對他在哪裡,在作什麼以及準備怎麼做全不知道且無從猜起,連帶著自己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躺在床上繼續睡覺。
正胡亂想著,門開了,同樣清寒的空氣,同樣一身僧袍的老和尚走進來,挾著一身寒意直接坐在暖暖的床上:“你已經醒了?”
明知故問,我沒有吭聲,只是看著他摘去面具,剝掉僧袍,除下鞋子和外衣,笑吟吟鑽進被中,跟著習慣性地摟住我。薄薄的衣袖下有一處有點凸,是我昨天狠狠一口的戰果。
他的身體沒有平時那麼暖和,幾乎是冷的,在外面待了很久嗎?臉上似乎也帶了絲倦意……
心,一下子軟了,剛才的悶氣也不知飛到哪裡去了,連為什麼生氣都忘了去想。我沒有象往常一樣稍微後躲,反而往前挪了一下。
左迴風唇邊的笑意加深了,目光在我的臉上巡了一圈,最後停在,恩,鼻子下面。有點不妙,我的心跳好像快了一點點,不敢再盯著他看,匆匆轉移注意力:“緣茶大師剛才來過了,他是來告辭的。”
“終於肯走了,很好啊。”漫不經心的聲音:“他待在這裡多有不便,我老是得躲躲藏藏怕被撞見。”
躲躲藏藏?他?我看他每天大模大樣來往於兩處居所,自在得很。
把與緣茶的對話講給他聽,他同樣漫不經心地聽著,只說了句:“這樣就好,總之防著他些就行了。”
“你連夜跑出去,就只是為了催他快走?”
“催他快走只是順便而已。”他的氣息離我的耳朵很近,而且越來越近,酥酥癢癢的,又舒服又難受,我不禁躲了一下,跟著用力瞪了他一眼。
總覺得他今天有點奇怪。
“秋,昨夜有訊息傳來,左家設在岳陽的分舵被襲了,情況很嚴重。”
我吃了一驚:“是誰幹的?”
岳陽地處湖南境內,臨洞庭,銜長江,向以富庶豐饒著稱,左家湖南一省最大的分舵就設在岳陽,具體地點外人無從知曉。岳陽分舵若被毀去,長江沿岸各省分舵首尾呼應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湖北一省各處分舵亦將大亂。
什麼人膽敢捋左家的虎鬚?
左迴風拈起我一綹頭髮,一圈圈纏在右腕上,直到盡頭,看上去直似他的手被捆在我頭上一般,那隻手緩緩撫過我的臉,從額頭到眉毛,再到眼睛,直至頸項。為什麼有種他正在捋我的“虎鬚”的感覺?雖說我的臉上顯然沒有長虎鬚。
“秋,你……長得真美。”他的聲音比平時輕一些,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
臉上立時燃燒起來,我想起那天唐夢因為我的一句玩笑,俏臉紅得象塊紅布,沒想到我居然也會這樣。
所剩不多的理智提醒我,左迴風還沒有談到正題,慌忙追問了一聲:“知道是誰幹的嗎?”
有一會兒工夫,我清楚地在左迴風眼中看到了昨晚那種灼燒般的神采,裡面有一縷不易覺察的失望,然後這兩種情緒都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貫的冷意:“是我和舞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