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是真的心虛無比了,我下床點亮了油燈,那一小塊地方果然已經血肉模糊,我低著頭塗藥,連看他一眼的勇氣也沒有了。
一隻手伸過來,微微用力迫我抬起眼睛,昏黃的燈光映著左迴風的臉,忽明忽暗,他淡淡地微笑著:“秋,這次唐門的事,我會幫你。”
不等我反應,兩片溫暖的唇已經風雨不透地封了過來。
第十九章隻手遮天
——這次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用不著這麼憂心忡忡的,會有辦法。
會有辦法……
會有辦法的是他,不是我,局勢掌控在他手中,我只有等待。
昨晚的對話好像進行到這裡就斷了,因為我睡著了。
當我在窗外小鳥的啾鳴聲中朦朦朧朧睜開眼睛時,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兩句對話,大概是因為印象太過深刻,連睡夢裡都不住在腦中重複的緣故。
白色的天光已經從視窗逐漸透進來了,晨光熹微,又是一天。
還想睡,我抱著被子懶懶地翻了個身。
身邊空空如也。
睡意立時全消,摸摸床褥,是冷的。左迴風是何時起身出去的?還真是輕手輕腳。枕上也留著躺過的印子,伸手戳了一下,當然也是冷的;形狀倒很完美,均勻地從中間凹陷下去,還帶了點弧度。
淺淺的弧度,就象左迴風偶爾淺淺勾起的唇角一樣柔和……
不知為何,有點心慌意亂。
昨天晚上,左迴風吻了我。按理說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他吻過我許多次了,大多數時候都是兩片唇瓣溫溫地反覆廝磨,輕輕淡淡,暖如春風,與他眼裡若有若無的冷意正好相反,好像溫和的問候和輕輕的擁抱一樣溫存的吻,生怕嚇壞了我一般,畢竟兩個人都是男人,都是男人……而我,則在習慣與他同睡一床的同時,也習慣了他時不時環過來的手臂和這樣的吻。
可是昨晚是完全不同的,我幾乎透不過氣來,全身都軟了,他沉厚的氣息狂猛地湧過來,我根本無力抗拒,只能隨波逐流。左迴風的眼神令我覺得自己象擺在餓了很久的人面前的珍饈美味,太好吃了也太現成了,反而不急著動口了,先要好好考慮一下要如何拆吃入腹才能吃得一乾二淨兼心滿意足。類似的眼神,我在天香樓見過許多次,再之前似乎也見過,是在哪裡呢?
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是唐亦,喝醉酒後把我看成別人,撲在我身上的唐亦!還有,同樣酒醉後的,左迴風。
還算暖和的身體變冷了,有點發顫。不可以再想下去,我想這些作什麼呢?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是現在。
下意識地用被子矇住頭,都已經過去了……
有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急忙從被子裡鑽出來坐起身。
房門被推開了,一股專屬於冬日清晨的寒冽之氣衝入房間,僧袍芒鞋的老和尚走進來,眯眯地笑著,左迴風通常不會用這種方式對我笑。我坐直身子,努力露出一個自覺還算完美的微笑:“難得緣茶大師清晨至此,恕在下衣冠不整未能遠迎,不知有何貴幹?”
左迴風前兩天說了一句:“你最好小心點那個緣茶老和尚,他和我爹頗有來往,在他面前說話要小心些。”緣此一言,只好打點起十二萬分精神。
笑眯眯地對我合十,老和尚自己坐到一把椅子上:“老僧在貴地盤桓了這許久,該飲的茶也都已經飲過,貴門近日多事,不好再多叨擾,今日特來告辭。”
我沒有馬上答話,疑心生暗鬼,“貴門近日多事”這句話聽著有些怪異,緣茶若是每天除了喝茶外諸事不理的話,不該覺得唐門事多才對。一般的客人臨別時也很少會這麼說話,只有受了慢待的人才會。
越想越象在試探,這幾天頻頻試探人兼被人試探,有點怕了。
“大師說得哪裡話來,唐秋這兩天其實清閒,若非——”朝他的僧袍看了一眼,“生怕掃了大師與左少莊主品茗談禪的雅興,本該日日上門才是。大師難得來了此地,何不多留幾日,莫不是嫌晚輩怠慢了?”
緣茶連連搖頭,眼睛眯得更細了:“施主這些日子事事周到,絕無怠慢之說。只是老僧主意已定,這便動身了。老僧走後,左施主當可移居老僧住處,不必與施主合居一室了。”說著眯得細細的目光掃過整張床,分明在左迴風躺過的枕上停留了一會兒。
我強作鎮定,臉上仍禁不住有些發燙,彷彿被這個老和尚窺破了什麼應當保密的事情:“既是如此,待我送大師一程。”說著急急披衣,卻被他伸手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