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魚說,媽呀,您那點錢還夠到外國去啊?走不到香港就成丐幫。
放心吧,還您的時候,我會按照同期銀行利率,再多給您一個百分點。
老孃說,你以為我是想錢?我是想你。
沈若魚說,您真是應該想想我。
這一段過的日子,比當年在西藏都苦。
老孃說,講講。
我就是想知道外面的事情。
沈若魚說,我的故事老人不宜。
您還是免聽吧,省得做噩夢。
您有什麼好吃的,快端出來,犒勞前方歸來的將士。
吃飯的時候,母親不斷地咳嗽哮喘,沈若魚說,怎麼我這些日子不在,您就變得風箱一樣。
母親說,我這是冷空氣過敏,一到冬天就受罪。
醫生說,要到暖和的地方避一避。
要不,越發作越嚴重,肺成了一個大泡,就難治了。
沈若魚說,就是說您得像大雁一樣,飛到南方去過冬?母親說,醫生是那個意思。
我說,要是老頭子還在,就能陪我去了。
可我現在一個孤老婆子,孩子們都有自己的事。
沈若魚說,媽,您這不是影射嗎?母親說,我是實事求是,人家醫生怎麼說的我怎麼傳達。
沈若魚說,您這麼一說,我真是不好意思了,這樣吧,父親在南方不是有幾個老他友,總約您去看看?這次,我們就一起到他們那兒走走,一來訪舊,二來避寒,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咱們再飛回來。
母親說,倒是好。
只是會不會耽誤了你的工作?沈苦魚說,我有什麼工作?和您一樣,離休了。
母親說,別搞錯了,你是退休。
沈若魚說,反正都是休了,您怎麼一點幽默都不懂。
母親說,這可是侍遇,哪能隨便就幽?沈若魚說,我這就和他們聯絡。
那些老爺子都是離休的人了,不比在位的時候,說話算話雷厲風行。
要給人家多打點提前量。
母親說,好。
當年小的時候,是我帶著你們出門。
現在反過來了,是你帶著我出門。
沈若魚說,您趕緊把絲綢阿婆服找出來吧。
昨天看天氣預報,那邊零上20多度,偉大祖國幅員廣大海闊天空。
沈若魚回了家,對先生說,我打算到南方走一走。
先生說,公款旅遊?沈若魚說,想得美。
陪我媽躲避北方的風沙。
先生說,我看你心中裝著全世界,惟獨沒有我一人。
沈若魚說,要不,你也跟著一塊去?到我爹的那些故舊家裡,聽他們痛說革命家史和各式各樣的牢騷?你既然主動請戰,我退居二線,怎麼樣,把挨門挨戶叫叔叔叫阿姨的光榮,留給你?先生說,饒了我吧。
此次南巡,何日北上?沈若魚說,怎麼也得等我媽深惡痛絕的冷空氣,返回西伯利亞以後吧。
先生說,問君歸期未有期。
沈若魚說,想不到我這麼重要,你還挺傷感啊。
先生說,這是裝的,其實心中竊喜。
你不在,我豈不是更加自由?沈若魚說,我是無為而治,你就好自為之吧。
兩人正說笑著,電話響了。
我是沈若魚啊。
我是簡方寧。
兩人開始煮電話粥。
我要陪我媽到南方走一圈,正想告訴你。
沈若魚說。
你一走,我的心裡就空落落的。
簡方寧說。
院長大人,何時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其實我在這裡,除了給你添麻煩以外,又能給你什麼幫助呢?沈若魚不知道自己對於朋友還有這麼大的用處,很感動。
幫助有的時候不是給你便利,正好是添麻煩。
在這種麻煩中,你感到自己的價值。
心靈相通,不需要解釋,人一生能有這樣的朋友,就是幸福。
慈愛的母親,嚴厲的父親,都不難找,有天性在裡面,動物那裡,可以找到比人更精彩的例子。
唯有朋友,這是人的特產。
簡方寧的聲者有一種超凡入聖的遙遠。
沈若魚不想和朋友一道傷心,就說,方寧,您這些充滿哲理的話,等我回來再領教,好不好?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出我的連衣裙。
簡方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