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不石微笑道:“姐姐放心,只管跟著我走就是,包準讓你填飽肚子。如果連吃飯的地方都找不到,小弟豈不是白白在這城裡生長了二十三年。”
楊絳衣心中不信,卻也不言語,依然被這大少爺挽著手向前走。
走過了五六條街,又轉過了兩彎,楊絳衣的眼前霍然開闊,發現自己竟來到了一條河邊。
河畔是一條小街,小街盡頭有一片空地,擺著十多個露天的攤檔。這些排檔居然十分熱鬧,空地上粗木大桌前面的長凳上,至少有數十名顧客,甚至還有一些人蹲坐在地上。
華不石道:“這條小河喚作‘錦溪’,這條街就叫‘錦溪南街’,河面上每天都有許多船隻往來不止,所以不管什麼時候,這裡總會有人吃飯,這些排檔也永遠不會打烊。”
楊絳衣道:“這裡有酒嗎?”
她平日本來是不喝酒的,只是今天,她卻恨不能大醉一場。
華不石卻搖頭,道:“沒有。在這裡吃飯的,全都是船上的小工,或是搬貨的苦力,他們都是窮人,大多都喝不起酒,何況吃過飯後他們還要去行船幹活,也不能喝醉。”
他笑了一笑,又道:“其實這裡的食物,最多也只能填飽肚子,你若想享受酒肉佳餚,卻是沒有法子。”
楊絳衣道:“那這裡賣什麼食物呢?”
華不石道:“玉米粒做成的窩頭,粗麵饅頭,稀粥和鹹菜,奄制的酸蘿蔔。”
楊絳衣皺眉道:“他們都只吃這些麼?”
她雖然並不富有,但從小在“華山派”長大,師父乃是門派中的大長老,當然不至為了生計之事發愁,所以並不瞭解真正貧苦人家的生活。
華不石點了點頭,道:“不錯。這裡滋味最好的食物,是兩文錢一碗的陽春麵,還有三文錢兩碗的煮餛飩,你想吃哪一樣?”
楊絳衣想了一想,道:“你吃什麼,我也吃什麼。”
二人來在攤檔前,找了一張大木桌,在桌前坐下。攤檔的老闆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竟然認識華不石,一看見二人到來便上前招呼,神態之間頗為熟絡:
“原來是石頭少爺啊!可是有日子沒看見你囉,聽說你都娶了媳婦啦,這位可就是你的新媳婦麼?”
華不石臉上一紅,道:“旺叔猜錯啦,她是我的姐姐。”
那名叫旺叔的老闆道:“原來是華家小姐,唉呀,我這老眼昏花的,得罪得罪!你們要吃點什麼?”
“來兩碗煮餛飩。”華不石說著,從口袋裡數出三枚銅板,遞給了旺叔。
“兩位稍等會兒,餛飩馬上就到!”旺叔收了銅板,便即轉身離去。
這處小攤檔和大酒樓不同,想要吃飯必須先付錢,這當然是為了防備有人身無銅板吃白食才定下的規矩。
華不石表情十分安然,坐在又髒又破的板凳上,就好象是坐在自己的家裡一樣。反倒是在他身邊的楊絳衣皺著眉頭,心中頗為不解:他明明是個富家少爺,如何會知道這種只有窮人才會來的地方?
餛飩很快就端了上來,用兩隻大海碗裝著,熱氣騰騰。
餛飩裡的餡大多是鹹菜,只有一絲肉沫,滋味卻還不錯,可是楊絳衣只吃了幾口,就停了下來。她已有大半天沒有進食,但此刻心中難過,就算面前擺著的是山珍海味,也難以下嚥。
華不石的胃口卻是極好,三口兩口就已把一碗餛飩吃得底朝天,他看了看楊絳衣面前的海碗,說道:“在尋常的酒樓飯館裡吃飯,剩下不吃沒有所謂,可是在此處,lang費食物卻是不行,定會被別人瞧不起。”
楊絳衣自是知道華不石言下的意思,只因為在這裡吃飯的全都是窮苦的人,吃飽尚且不易,當然容忍不得無端lang費食物之舉。
華不石笑道:“姐姐可需要小弟幫忙麼?”
楊絳衣瞪了這大少爺一眼,道:“不用!”
她又不是沒有長大的小女孩,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哪有讓別人幫忙吃東西的道理!
一口一個,餛飩很快就已吃完了,兩個人相對而坐,卻相對無言。
楊絳衣只覺得有許有話想要問這華大少爺,她想要問他,是否確定得的是“乾元絕脈”這等絕症,會不會有誤診,還想質問他為什麼要欺騙自己,編造甚麼“木離之體”的謊言。
可是所有的問題,她都不知要如何開口,又害怕一開口,她的眼淚就會忍不住掉落下來。
而平日嘴巴總是滔滔不絕的華不石,此時卻彷彿被點了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