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們說的話傳到了站在邊門旁的一對新人的耳中。
公雞又叫了一聲,是直接對著克萊爾叫的。
“哦,”奶牛場老闆說。
“我不想聽這隻公雞叫!”苔絲對她的丈夫說。“叫那個人把它趕開。再見,再見啦!”
公雞又叫了一聲。
“噓!滾開吧,不然我就扭斷你的脖子!”奶牛場老闆有些惱怒地說,一邊轉過身去把公雞趕走了。他在進門時對妻子說:“唉,想想今天那公雞叫吧!這一年來我還從來沒有聽見公雞在下午叫呢。”
“那不過是說天氣要變了,”妻子說:“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那是不可能的。”
第三十四章
他們沿著谷中的平坦大道趕車走了幾英里的路,就到了井橋村,然後轉彎向左走,穿過伊麗莎白橋,正是這座橋,井橋村才帶了一個橋字。緊靠橋的後面,就是他們租了住處的那座屋子,凡是從佛盧姆谷來的人,都非常熟悉這座屋子的外部特點;它曾經是一座富麗堂皇的莊園的一部分,是德貝維爾家族的產業和府邸,但是自從有一部分坍塌以後,它就變成了一座農屋。
“歡迎你回到你祖先的府邸!”克萊爾扶苔絲下車時說。不過他又立即後悔起來,因為這句話太接近諷刺了。
他們進屋後發現,房主利用他們租住他的屋子的幾天時間到朋友家過除夕節去了,只給他們留下一個從附近農舍請來的婦女,照顧他們不多的需要。雖然他們只租了兩個房間,但是他們卻可以完全佔用整個屋子,意識到這是他們兩個人第一次領略獨處一室的經驗這使他們大為高興。
但是他也發現,他的新娘子見了這座又黴又舊的老宅有些情緒低落。馬車離去了,他們在那個做雜活女人的指引下上樓洗手。苔絲在樓梯口停住了,嚇了一跳。
“怎麼啦?”他問。
“都是這些可怕的女人!”她笑著回答說。“她們把我嚇了一大跳。”
他抬頭看去,看見有兩幅真人一樣大小的畫像,鑲嵌在屋子的牆板上。凡是到過這座莊園的人都知道,這兩幅畫著兩個中年女人的畫像,大概是兩百年前的遺物了,畫中人物的面貌只要看過一眼,就永遠不會忘記。一個是又長又尖的臉,細眯眼,皮笑肉不笑的,一副奸詐無情的兇狠樣子;另一個是鷹嘴鼻,大牙齒,瞪著眼睛,一副凶神惡煞的驕橫樣子,看見這兩幅畫像的人,晚上都要做惡夢的。
“你知道這是誰的畫像嗎?”克萊爾問那位女僕。
“老一輩的人曾經告訴過我,她們是德貝維爾家的兩位夫人,德貝維爾是這座住宅的主人,”她說。“由於這兩幅畫像是鑲嵌在牆裡的,所以無法移走。”
這件事叫人感到不快,除了苔絲對她們印象不好而外,再就是苔絲的美麗面容毫無疑問可以在她們被誇大了的形體上看出來。但是他嘴裡什麼也沒有說,心裡頭一直後悔不該到這兒來,選中了這座屋子來度過他們新婚的日子。他進了隔壁的那個房問。這個房間是在相當急迫的情況下給他們準備的,他們只好在同一個盆子裡洗手。克萊爾在水裡摸摸她的手。
“哪些是我的手指,哪些是你的手指呀?”他抬起頭來說。“它們完全混在一起啦。”
“它們都是你的手指,”她嬌滴滴地說,努力裝出比以前更加快活的神情。在這種時候,儘管她心思重重,但是並沒有惹他不高興;所有敏感的女人都會表現出來的,但是苔絲知道,她的心思太重了,所以她努力加以剋制。
一年的最後一個下午是短暫的,太陽也快落下去了,光線透過一個小孔照射進來,形成了一根金棒,映在苔絲的裙子上,變成了一個斑點,就像是落在上面的一滴油彩。他們走進那間古老的客廳去吃茶點,單獨在一起分享他們的第一次晚餐。他們都非常孩子氣,或者說他非常孩子氣,覺得和她共用一個黃油麵包盤子,用自己的嘴唇擦掉苔絲嘴唇上的麵包屑,真是其樂無窮。但是他心裡有些納悶,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的嬉鬧缺乏熱情。
他不聲不響地把她打量了老半天:“她真是一個惹人心疼的苔絲呀。”他心裡想著,彷彿在揣摸一段難讀文章的真正結構。“這個小女人的一生就要和我同甘共苦了,她的未來就要看我對她忠心不忠心了,這一點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了,我是不是真的認真考慮清楚了呢?我沒有想過。除非我自己是個女人,我想我很難領會到。我得到什麼樣的世俗地位,她也就是什麼樣的地位。我將來變成什麼樣子,她一定也要變成什麼樣子。我不能得到的,她也得不到。會不會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