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牽著一個溫馴而怒氣衝衝的奴隸
沿著沒落的河流走來
我忘記了只有他追隨貧窮的師傅學習了一生
燈中囚禁的奴隸孤獨星辰上孤獨的手
在你的宮殿鐫刻我模糊的詩歌,想起這些
石頭的財富言語的財富使我至今辛酸
而他又幹了些什麼?
兩耳茫茫無聲
一生騎著神秘的火奢侈的火
埋下樂器,專等嘶叫的駱駝!
大地的淚水彙集一處迅即乾涸
他的天才也會異常短暫似乎沒有存在
這一點點可憐的命運和血是誰賦予?
似乎實體在前進時手裡拿著的是他的斧子
我假裝掙扎其實要帶回暴力和斧子
投入你的懷抱
“無以言說的靈魂我們為何分手河岸
我們為何把最後一個黃昏匆匆斷送我們為何
匆匆同歸太陽悲慘的燃燒同歸大地的灰燼
我們陰鬱而明亮的斧刃上站著你土地的荷馬”
一把歌唱的斧子荷馬啊
黃昏不會從你開始也不會到我結束
半是希望半是恐懼面臨覆滅的大地眾神請注目
荷馬在前在他後面我也盲目緊跟著那盲目的荷馬
1986�8~1987�8
村莊
村莊,在五穀豐盛的村莊,我安頓下來
我順手摸到的東西越少越好!
珍惜黃昏的村莊,珍惜雨水的村莊,萬
裡無雲如同我永恆的悲傷。
取火
水退了。平靜地退了。世界像滅了火種的陶碗,溼冷而穩固。這時如果人們圍成一團,他們將會缺少一個明顯的中心。人缺少了定義自己的東西,金雀花和豺狼則缺少制約。人們在一串洞穴中爬行,只有你能使他們站立……這一次,水是真的退了。他沒有變著法於騙她。他的臉像一匹馬一樣在暗中流汗,散著熱氣。她躺在那個世界上最高的山洞裡,望見他像一隻大黑鳥在洞口滑來滑去。由於長久的擁抱,他的手臂像兩條長青藤從肩傍上掛下來。外面的水波不停地送來果樹和死蛇的氣味,使人不得不想起那時候他們在果園裡光著脊樑的日子,肉體在地上顯得溼潤又自由。水漲的時候,他們像兩隻蛋一樣漂進這高處洞穴中。她努力恢復意識和果園的經驗,只憑著自己兩隻懸掛在他頸項的胳膊和那粗糙的溫暖的沙子一樣的嘴唇,活了這些日子。外面的水仍是寒冷的,他正看見太陽如一攤鮮血在燃燒。他有了一個願望。於是他回到她身邊,舉止富於醉意,像一棵松樹在風中莊嚴地搖擺。她繼續像溼冷的大地一樣躺著。大地更多的從水下裸露出來。是啊,是往這寒冷的居住的容器中放些什麼東西的時候了。那東西在以前似乎有過,但記不確切了。他想:一切都得重新開始,於是他就開始了這個犧牲自己的歷程。多年以後,這個該死的傢伙,敲碎了所有洞中的石制工具,也沒能找出那種致命的東西來。負罪的情感使他在平原上追逐野獸產生狩獵,砸裂土地產生農耕;長久的凝望自己,產生愛情。這還不能解決問題,而他倒提著一隻巨熊,咬著它的肉體,像醉漢喝酒一樣喝乾了它的血汁,身上塗滿了四季的巫術、玉米的芳香和畜牲的糞便。他在她身邊的青草上抹乾淨手上的血腥,他使勁折斷每頭野鹿的角,還是沒有發現那種東西。他把蛇頭緊握手中,一下一下捏出帶顏色的水來,那毒汁中有一種溫暖的早期故鄉火種的訊息。他把那毒汁種在手心、手臂,乃至大腿,胸脯和*上。女人像日日成長的寬厚而耐心的花朵,在暗處瞧著他。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粗暴地殘害過自己。他用血糊住眼睛,當了三年的瞎子。那些日子裡他一直渴望著那東西,又亮堂又耀眼。他奔跑躍進,是一捆溼又重的大木頭放倒在地。人們像蛇一樣互相咬傷、繁殖時代。那東西高貴地掛在天上如一攤血跡。但這只是給他一些暗中的經驗。那個東西像災難的日子一樣釘在他的肉體上。他騷動暴躁。他不能隨遇而安。在一陣漫長而婉轉的歌子中,在空地上舞蹈時,他把她帶到那柄刀跟前,用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割開一個口子,把血塗在她的胸前。一言不發。他上路了。
他的頭像黑獅子的頭一樣在密林深處消失。她則用頭碰撞地面石塊。鮮血蒙滿了五官,像一口開放鮮花的五月水井。她沒有聲音地倒在地上。黃昏照著她,也照著水下的魚,彷彿在說:誰也跑不了。只有他遠遠地踏著遠方的草浪翻滾。野獸退向兩邊,低頭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