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笑,好象已將他整個地洞悉了。
左左假做沒看在眼裡,依舊抱著一本書去曬臺了,才上了幾個臺階,就聽伊河說:上面沒燈,你怎麼看書?
我思考,不需要看書。左左頭也不回地說。
伊河又道:書外的事,不要想罷,想多了,是對自己的懲罰。
左左愣了一下,伊河偶爾會說一些比較耐人斟酌的話。是的,想,是一種懲罰,特別是愛情的想。
他還是上了曬臺,從地面傳來蟲子們的叫聲,啾啾的,更顯夜的靜謐。
他低低地坐在曬臺的角落裡,閉上眼睛,悠悠就來了,像元神出竅,這樣的遊戲,他從小就愛玩,他那麼迷戀幻象,幻象是他無窮盡的寶庫,他想要什麼,什麼在幻象中出現,從小,他就是個乖孩子,那時,他絕望的母親經常將他反鎖在家裡,徹夜地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尋找眠花臥柳的丈夫,他便搬一把椅子,放在窗下,踩上去,把著窗上的鐵欄杆,一聲不響地望著幽暗的院子,不哭也不鬧,所以,長大後的左左,每每回想起自己的童年,他腦海裡就會浮上一些這樣的詞彙:苔蘚,陰鬱,隧洞……
他的童年就像一條生滿了苔蘚的、終年不見陽光的長長隧道,想到這裡的時候,他就會將雙手交叉在一起,然後,他就感受到了冰冷,從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像冬天的雨水,這也是他喜歡坐在曬臺上的原因之一,因為曬臺上有無遮無攔的陽光,當陽光普照在身上,他就感覺自己像一隻冬眠的動物,正在被陽光漸漸喚醒,僵硬的心房,在陽光的撫摩下一點點柔軟起來,他是那樣地鍾愛陽光,感覺它們像一些透明而剔透的精靈,穿越了雲層,穿越了衣服,在他的面板上,輕盈地舞蹈,將他心中的陰鬱,一點點地,驅趕盡了……
他依著曬臺的柵欄,陶醉地閉著眼睛,看悠悠款款而來,與他對面坐了,用她蔥蘢柔軟的指,撫摩著他的額,他的唇,他微微地張開了嘴,整個世界都在幻化成一片橘色的溫柔海洋……
左左沉浸在幻象世界裡,幸福像噴薄的火焰,將他炙烤的周身溫暖。
忽然,院子裡響起了腳步聲,當他要站起來去看時,卻聽到一些碎碎的人語,隨著空氣,升騰上來,是的,是悠悠,除悠悠之外,還有另一人聲,是男聲。她吊在一個男人的臂上,那樣的嬌弱,完全沒了他初見時的那股子不管不顧的刁蠻之氣。
左左起到一半的身體,像只受驚的刺蝟,縮成一團,樓下那個與悠悠的聲音摻和在一起的男聲讓他惶恐。
就像,他正看一副美麗圖畫,卻突然被一道黑漆漆的幕布裹住了身體擋住了視線。
上樓來的腳步,踩在木質的樓梯上,發出空洞的回聲,彷彿,每一步,都踐踏在他心上。
這樣晚了,送悠悠回來的男人定然是悠悠所信賴的,這樣晚了,能被允許進入一個單身女子閨房的男人,定然與她非一般關係……
聽見悠悠拿鑰匙開門時,左左抱住了腦袋,他將頭深深地向腹部位置埋去,他那麼害怕聽到即將聽到的一切。
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聽,哪怕越聽越疼他也要聽,愛情會讓人愛上自虐,精神的,肉體的自虐。
隨著悠悠的房門喀噠一聲關上,他的整個美侖美奐的幻象世界,轟然地倒下了,狠狠地砸亂了他的思維。
他聽見了悠悠的聲音,像優美的蛇,從木格子窗的縫隙裡鑽出來:抱緊點……
然後,他又聽到了一個男人粗壯的喘息和壞笑聲,房間裡響起了咚咚的奔跑聲,似乎是有人在跑有人在追,然後是砰砰的,有東西落地的聲音,有人被捉住了卻在撒著嬌半推半就的掙扎聲,有身體被扔到床上後發出的尖叫聲……
聲音,這些讓左左終生難忘的聲音,像一種惡毒的蠱,深深侵進了他的腦海,讓他恨不能將記住了這種聲音的腦組織挖出來扔掉。
悠悠似是哭泣似是呻吟的叫聲,像綿延的河,流淌在夏天的夜裡,在這個晚上,這種聲音,成為了一種動力,促使他,突然地抓狂,突然地,生出了一片陰森的殺機,突然地,想將這個世界,掀翻了毀滅了。
黑暗中,他仰望著撒滿了天空的星星們,它們毛茸茸的,眨著蓬鬆的眼睛,他的拳頭死死的攥著,他的齒緊緊地咬著,可是,他的腿,卻沒有力氣站起來,大片大片的眼淚漫過了他的臉。
無邊的絕望讓他喪失了支配肢體站立的動力。
後來,悠悠將面向曬臺的那扇窗子開啟了,他嗅到了一股複雜的氣味,撲面地,衝了過來,他望著悠悠,她裸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