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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可叫生如浮雲、死若息吹了。”

他一臉懵懂的神色聽著,忽地蹙眉道:“太傅,什麼浮雲息吹我聽不太懂,但我總覺得你心中好悲傷啊——雖然面上笑著,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晌,也沒個下文。我暗歎,這孩子看上去粗率,卻比他父親敏感得多。

他咬了咬唇,一把抓住我的手,鄭重其事地道:“太傅,你莫要悲傷,我說過要娶你做妃子的,男子漢一言九鼎,我一定會辦到,你等著我!”

我一愣,隨即伏在衾上笑得渾身發顫,連舊傷都隱隱作痛了,好半晌才緩過勁來,用指腹揉了揉溼潤的眼角,笑道:“好好,我等著。”

他對我哄娃娃般敷衍的態度極為不滿,眯了眼道:“你不信我?”

就這麼一個凝眉眯眼的細微動作,卻散發出隱隱凌銳的氣勢來。我心中暗忖,面前的德昭,有如羽翼未豐的雛鷹、爪牙未利的幼虎,假以時日,定能一飛沖天、歸服百獸。可是如此鋒芒畢露的他,真能等到那一日麼?只恐苗秀於林,風必先摧!

我正徑自憂心忡忡,不覺他什麼時候剝了外衣,竟鑽進我衾裡來了。頓時大窘,急道:“你、你進來做什麼!快出去!”

他長臂輕舒將我抱個滿懷,在我頸窩中蹭了蹭:“你夜裡凍得睡不著,我來做你的暖爐如何。”

與人肌膚相近,令我渾身都僵硬了,陣陣眩暈與反胃襲來,不自在地道:“我不冷,不需暖爐。”

“狡辯。”他溫熱的氣息呼在我頸邊,“夜裡我都聽見你牙齒打顫的聲音了,還道不冷……放心,我只抱著你,什麼也不做……”

或許是因為相偎的暖意著實吸引人,亦或許是我對他亦師亦父的感情作祟,漸漸的,我竟放鬆了下來,不適感淡薄了許多,汲取著他身上的熱氣,冰冷的手足也開始回溫了。

彷彿漂浮在霧障雲海之間,濃重的睡意瀰漫著向我翻卷而來。神智飄忽,漸行漸遠之際,有聲音在我耳邊低低道:“太傅,父皇崩得蹊蹺,我懷疑……”

我徹底驚醒了。

幽暗的斗室,咫尺之間,他的眉目近在眼前,神色卻看不分明,我微顫了唇,聲音卻暗啞不堪:“德昭,你不該如此明晰燭照的……至少目前不該!”

晦暝中,他的聲音蘊涵著異於常人的成熟與一針見血的銳利:“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一個最佳的時機,我要一擊必殺!”

我心上一陣緊搐,並非為他話中流溢的殺氣,是為他迫於境況而不得不提前催熟的心機與計謀。可這強奪天時的早慧,往往是夭殤的先兆。我的內心充滿了深深的擔憂,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最終只能嘆道:“德昭,我送你四字,你要記牢:‘韜光養晦’。”

他雙臂一緊,輕笑道:“太傅,你擔心我,你喜歡我是不是?”

“是。” 眼看他的眸子猝然發亮,我拍拍他的手臂,微笑道,“你是個好孩子,我喜歡你。”

他的目光頓時黯淡了不少,沮喪地低了頭,嘆了口氣:“你還是把我當孩子……”頃刻又精神抖擻起來,“用不了多久,我會向你證明我的能力,足以保護心中所愛;我要讓你隨心所欲自由地生活,從此再無任何憂思愁鬱……”

自由……一年多前,它還是個令我無比嚮往渴求的字眼,我為它掙扎過反抗過甚至弄得遍體鱗傷,可如今,它卻如一片輕飄的柳葉,無法在我心海中激起半點波紋了。

我緩緩地勾起唇角:“德昭,無論如何,我要感謝你,但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的證明。這幾日,我一直在想,我這一生,經歷了太多風浪波折。幼年的我,一心只願作個風流倜儻的文人墨客,或是經綸滿腹的賢哲隱士,冷眼看世人汲汲鑽營惟恐不及,我則自樂優遊獨善其身。可惜天教心願與身違,幾個爭權奪利的哥哥反而早卒,父皇病故之後,我不得不繼位登基,可那時的南唐已是內憂外患、風雨飄搖,依我的能力,根本無法挽大廈於將傾、保社稷於不衰。待及含羞忍辱歸為臣虜,方體會人生無盡長恨,竟如春水之長東。有時我喝得酩酊大醉,只求醉忘九霄,可是酒力一過,哀愁憂苦又一齊湧來;有時我寄情夢幻,一晌貪歡,然而一夢醒來,終究是幽悽寂寥。厲盡千磨百轉之後,佛祖方才令我幡然悔悟,世諸法萬相,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本就不該做任何強求。世事既如春夢短,便無憂愁風雨心……德昭,你明白麼?”

“我明白,”他一字一句仔細聆聽了,悶聲道,“你是被這世事人情傷透心了。你心中有多少悽愴與苦楚,我願意為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