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開啟豬圈門一看,兩隻豬崽倒在血泊裡。那死豬被人剖了,刀口劃得筆直,而且一刀下來,兩邊的皮肉光滑異常,齊整整的。有人早從裡面取出了心肺。白秀便要中秋去魯瞎子家看。哪還有那山外女人的影子,早跑得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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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白中秋與舒耳巴加上包勝帶了獵狗去追。沒追上那女人,獵狗追著追著就追迷糊了,四山咬。十幾里路,空蕩蕩的。
這麼算來,應是農曆的五月了。天熱似火,天干如灶。自打春節以來就沒下過一場正經雨。在舒耳巴的強烈要求下,白秀只好將這剩下的六隻豬崽交與他趕快背到鎮上去賣掉,好去醫院繼續治療。
可憐的舒耳巴,與師傅交了惡,翻了臉。即便是這樣還得背上那臭腥腥的野豬崽,翻山越嶺,也不知道這野豬崽有沒有人要。師傅家就這個樣子,你也只能這樣了。如果師傅不認這個賬,你還只好自認倒黴呢——誰叫你不小心摔下去的,又不是他推你下去的。這麼想就覺得師傅太好了,太寬宏大量了。背上豬崽,就像割了師傅身上的肉一樣難受。師傅這大的年紀了,是在替兒女們受罪啊。想到今年的豬害,揹簍裡清汪鬼叫的小野豬,這就是豬害鬧下來的孽債,老子一狠心,恨不得把你們一隻只在石頭上摔死。這麼想那豬崽就他孃的在揹簍裡拼命拉屎撒尿,把舒耳巴父子身上都弄得臭不可聞。在旁邊的白椿不讓舒耳巴背,要自己背或讓糟蛋背,說:“舒叔,您還是個病人吶。”舒耳巴哪能不背,自己的藥費哩。
第一章 紅喪(12)
天氣熱著哩,天空上紅雲滾滾,山道上熱風呼呼,人走在山裡就像是在石灰窯裡一樣,林子裡的鶇鳥伸著小舌頭在喘氣,峽谷一陣一陣冒著青煙,就像大禍臨頭的那種徵兆。
上了大界嶺,舒耳巴在腰裡換著他的糞袋子,突然一陣狂風颳過來,山尖上就出現了兩頭野豬,一眨眼就到了他們跟前。三個人一點都沒防備,手上又沒有傢伙,連腰裡的開山刀也來不及抽,兩頭豬就生生地拱倒了他們三個人。揹簍翻在地上,六隻小豬吼吼鬧鬧地鑽出揹簍,就像事先有預謀一樣,一溜串兒跟著那兩頭野豬而去……
三個人看著那豬們隱進灌叢,雷打痴了一樣,半天會不過神來,一切如夢中一般。
八
豬啊,你是欺我年老了麼?竟敢這麼欺負我!白秀的心裡因悲憤一陣一陣滴血。
“上山!”他對兒孫們說。
可他的大兒子白大年面對著神龕卻一聲不吭。你指什麼吶?——張五郎,獵神,四山爺。
“你背上。”他爹白秀以為這大兒子是怕了,很輕飄地說了一句。白秀要整理他的槍,那杆老銃,往裡面滋熊油。
可白大年又指著兩個卦板。
這都是驢年馬月的東西了,放在神龕上沒人管。今天白大年為何死盯著它們不放呢?
“大界嶺上的這日子也沒啥可吃的啊?”白秀嘀咕,“未必是截了道兒把它們的六隻豬崽撕了吃了?”這麼想就惦記著那六隻懵懂無知的豬崽,是一筆不少的錢哩。
白中秋就去甩卦。
當然先得作個揖,信不信禮數到堂。看哥哥白大年把你嚇的。於是把他爹的槍、把白大年的“一把捏”都一古腦放在張五郎的像前。張五郎是倒放著的,這是敬獵神的規矩。倒放著的張五郎多年來已被油煙燻得五官不辨,七竅不分,倒立在那案上像個玩豎蜻蜓的放牛娃,怪滑稽的。這打匠的祖師爺倒立,兩手在地,左手拿的是桃木棒,右手按的是報曉雞,口中還含一把飛手劍。據說提雞是祭五猖的,桃木棒和劍當然是驅魔劈兇的。
白中秋抓過兩塊卦板,丟到地上,那兩個卦板卻直立起來,像兩個小偶人!只聽噹啷一聲,白秀老人的那杆老銃倒了下來。白秀心一陣緊縮,不信這毬事就沒事,早就已經走出門了。就去扶那槍。可兩個卦板要麼順要麼不順,咋直立起來了呢?這可是很奇怪的事兒啊。白秀也不信邪,就自己撿起來再甩。
兩塊卦板依然又直立了起來。
“走吧走吧!”白秀惡吼著,還踢翻了那卦板,又對白中秋說,“火牙子也拿著。”火牙子是打鳥的短銃。他自己的銃——倒了的銃再拿起來就沉了。那是心沉。他摩挲著那銃,沒有溫熱,不親切,彷彿是久違了的,陌生得就像今天他出獵的路。把小手指頭在銃口裡捅了捅,捅到了老伴的頭髮。那是些白晶晶的頭髮,塞住銃口,防已灌進的火藥和滾珠、鋼筋頭溜出來。如啄了火,頭髮燃得很快,火一過就沒了,不影響射出的速度。一直以